难以言喻的忧伤(153)
小警察就跟在看电视似的,这场面看得有点发傻。
不过虽然看似有些排场,这人倒是没有摆多大的架子。下了车朝大门方向一看,正好和小警察四目相对撞上,便自己主动走了过来,边走还边不轻不重地扯起个笑容,露出一口白牙。
到了小警察面前,也是主动先开的口:
“你好,请问……”
小警察回过神,赶紧整理了一下表情,才问:
“你好,你是迟--”
他话一出口,忽然想起还没问过人家名字,顿时只好先跳过这句,直接问:
“刚才是你打的电话吧?”
“是我。”
这个大夏天还打领带的男人微微笑着,自我介绍:
“我是SWH集团的首席法律顾问,也是集团北美分公司副总。”
他一张嘴就带着明显的口音,听起来很华裔。
“啊,你好。”
小警察乍听有点不习惯,但换个角度一想,又对他会说中文感到很高兴。
“我是专门下来接你……们的。”
他看了跟在这人身后,几个同样西装革履的也不知是干什么的男人一眼,又笑着问:
“还不知道法--啊,不是,副总,你怎么称呼?”
“我叫HeimirichSchlangen,中文名叫施光寒。”
他说着伸出手。
“哦,施先生。”
小警察和他握了个手。
“那我们不浪费时间了,这就上去吧。”
一行人往大楼走。
经过花圃的时候,小警察忽然想起梁袈言他们还在这儿。
“梁老师?”
他冲那边招呼了声。
这时候花圃里也没别人,一眼望过去,就那两人还坐在那儿。
这么热的天,还挨在一起,头碰头地看手机。
听到叫唤他们不约而同抬起了头。
小警察招手,又指指身后的施光寒:
“过来吧,这位--迟家的副总到了。”
施光寒自打听到他叫梁袈言的名字,眼睛就盯着梁袈言他们瞧了。
虽然那是两个人,但他只看着梁袈言,显然一早就知道他的长相。
等梁袈言他们过来了,也不用等小警察再介绍,他主动先伸出了手:
“施光寒。梁教授,你好。”
梁袈言没想到他像是认识自己,但再一想也正常,毕竟为迟天漠来的。
就算之前不认识,提前在网上做个功课也认识了。
“你好,施先生。”
这个施光寒有点超出他想象。
他原本以为能代表迟家来的人,多半得有点年纪。是那种老成持重,不管是在商界还是司法界,都一看就久经岁月很有阅历的专业人士。
没想到会这么的……年轻英俊。
可又不是属于普通年轻男人的俊秀。明明是非常端整的长相,给人的观感却一点也不端正。
邪性。
而且是毫不掩饰的邪。
邪而冰冷。
梁袈言从没见过,单只外观上就这么像冷血动物的人类。
那眼眸看似在笑,实际上毫无表情,仿佛里面有个邪魅的灵魂盘踞,探着头在饶有兴致地打量他。
难怪大夏天的他穿成这样也不热。
光是站在他面前,梁袈言就感觉他的瞳孔像是随时都会突然随着光线变化,剧缩成条直线。
一旦脑海里出现了这样的景象,他也不觉得热了。
正想着,忽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施光寒低声说了句“抱歉”,掏出手机,转身走到了一边接起。
紧接着小警察的电话也响了。小警察拿出来一看,赶紧应答:
“副队?……对,人已经到了。”
趁着他们都在接电话,梁袈言对少荆河转过头。
他还没出声,少荆河先开了口。
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个听到:
“这个迟家的副总看起来不像善类,你待会儿尽量离他远点。”
梁袈言点点头,他要跟少荆河说的也正是这个意思。
小警察没几句就挂了电话。
完了过来告诉他们:
“我们不用上去了,副队他们马上下来。”
少荆河瞅着他表情不太对。
“出事了?”
小警察点了个头:
“好像是迟天漠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具体情况因为看不到,所以也还不清楚。”
他这样一说,大家就不由自主看向了还在接电话的施光寒。
他这个电话接得显然也不轻松,眉头皱了起来,表情冰冷。
他主要是在听,话说得不多,声音也低,但从传来的只言片语听起来,语气也不怎么客气。
张警官打了个电话,没两分钟人也下来了。
他们整组下来了一大半,到了梁袈言他们跟前,那边施光寒正好放电话。
小警察又把双方都简单相互介绍了一次。
施光寒主动说起了刚才接的电话,果然就是迟天漠那边打来的。
“医生说现在情况已经很严重,所以我带你们这就去吧。”
根本不用张警官提,他直接就丢了这么一句,说完立刻转身朝大门走去。
他作风如此果断,张警官都没想到,正要跟着走,忽然想起旁边还有个梁袈言:
“梁老师,你们跟我一辆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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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题--”
迟天漠说着。说到这里,像是气管里不小心吸进了什么东西,他忽然扶着胸口,微微咳了一咳。
又过了几秒,他才抬起头,继续再说话时,声音里多了一种人在要咳嗽但又尽力想在这之前赶紧把话说完时的震颤:
“B大本来已经成功地将事情压了下去,但之后在学校论坛和微博上发帖又把这件事揭露出来的人,是不是你?”
许教授眼神又开始游移起来。动了动嘴,却是欲言又止。
“把处分通知和伪造的‘认罪书’贴出去的人,是不是你?”
“在有网友质疑时,买水军控评引导舆论的是不是你?”
“因为学校隐瞒掩盖不符合你最初要整倒梁教授的目的,所以你选择让事情曝光并引导又舆论发酵,是不是?”
虽然想要跟什么争抢时间一样抢着把问题都问完,但说到这里迟天漠忽然用力呛咳了一声,跟着浑身都抖动了起来。
那抖动完全是不自觉的,就好似浑身的肌肉都在发生不同程度的痉挛,远看就是一个人坐在躺椅上莫名地手舞足蹈摇头甩脸。
而最可怕的是,他不仅抖动,同时还在呛咳,但不受控的身体也严重影响了他的呛咳。
胸腔里有急欲发泄的气体,可脖子扭曲的角度又使他咳不出来,于是一时之间灰白的脸被憋得紫红,那状态活似鬼上身。
此情此景直把许教授看得目瞪口呆浑身发毛。
而屏幕前的观众们看不到迟天漠的人,只听得到话筒里传来断续怪异的声音,又看着许立群脸色突变,立时也知道现场情况不对。
但没等许立群惊叫出声,房间的大门已打开,一行人迅速冲了进来。
这时候他们甚至已顾不上选择角度回避镜头,于是观众们这回便眼见着迟少爷的医护小组和保镖们的身影在镜头前掠过。
所有的发言在这一刻忽然都停了。
但很快,各个网站平台关于这次直播的话题下又瞬间涌出了无数的贴子,围观群众们议论纷纷,迟天漠后援会甚至开始号召会员祈福。
可是迟天漠的情况比所有人能想到的更凶险。
在大众看不到的镜头后面,连许教授的视线都被围在躺椅前的人影挡住了。
医生迅速给抖动不已的迟天漠打了一针。
就在他的痉挛终于渐渐平复了之后,他的呛咳也终于顺利了。
于是,憋闷了半分钟之久的迟天漠好不容易咳出了第一声,但那并不是多么惊天动地的一咳,而只像是胸腔震了一震,忽然一张嘴“呕”的一声,一道血红从他的喉间飞射而出。
这支血箭并没有飞得很远,到了嘴前不过两三厘米就扑簌落下,全洒在了他自己的衣襟下,只有几滴溅到了离得最近医生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