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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能是朋友(20)

作者: 阿亚梅 阅读记录

顿时,我只感到毛骨悚然,害怕得想尖叫,但同时,心中另一个理智的我遏止了自己的情绪,最后,我只能沉默地看着皓一,无法言语。

“怎么还在发呆?昨晚一个人把整瓶红酒干了,喝傻啦?”皓一凑过来,轻捏我的脸,“时间不早了,赶快去整理整理。我早上请了假,待会打车送你去机场。嗯?”

“不用啦!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上海,我知道怎么去......”我说。

“昨天整晚已经泡汤了,如果今天就让你一个人去机场,我觉得......我可能会失去你......”皓一令人心疼的自嘲,扎疼了我的胸口。

我看着皓一无助的脸庞,只觉得自己罪该万死。

“皓一,你不会失去我的......”我直觉脱口,说完,又觉得自己的斩钉截铁来得太过轻易,只好避开皓一的眼神下床,“我先去梳洗,一下就好。”

我匆匆进浴室洗漱,想着昨夜的所作所为,再望向镜中那张眼妆糊花的脸孔,只觉得自己丑陋无比。

我到底在做什么?

每一次都告诉自己,再也不能去找褚克桓,再也不能背叛皓一,这次必须逃得无影无踪。可是,我却又在一次次的不满足中留下一条生路,一次次地给自己的脆弱找借口,一次次地以恶小而为之。

不过是吃顿午饭,不过是回个讯息,不过是传张照片,不过是搭个便车,不过是一个吻......每次的小奸小恶层层叠加,只因为每一次的罪都幸村了下来,才滋养着那颗贪婪的心,让它一点一滴膨胀、从来不知收敛。而叠加到巅峰的极限又是什么样的深渊?我已不敢去想象。

该回头了,再玩下去会出事的。

我一边抹掉脸上的脂粉,一边对镜中的自己说。

整理好行李,皓一带着我到宿舍门口,滑着手机打车,又告诉我这儿地偏,车子不经过,还是得靠手机。当他的手指在那小世界里滑行时,整张脸闪着我在台湾从未见过的奕奕神采,仿佛在这土地里没有任何事是手机掌握不了的。

可是皓一,那小小的面板快掌握不住我了,连我也快管不住自己了,你知道吗?我新都呐喊着。

皓一当然听不见,他甚至没有抬头看我一眼,而那些心底话也不会钻进他的小荧幕里。

过没几分钟,一辆出租车来了。我和皓一上了车,肩并肩坐着。他用手机收发信件,交办工作的事项,而我只是轻轻倚在他的肩头上,希望通往机场的道路不会有尽头。

搭上这班飞机回到台北,我是不是又会像以前一样,在善与恶间来回摆荡,在清醒与沉醉间挣扎,继续陷入逃避又贴近的回圈。

我累了,这趟旅程必须有所改变。既然皓一刚来上海,心系着工作对婚事暂时没有想法,那就该由我推动。

“皓一,我爸妈这周末会来台北。我在想,既然你这周末也会回来,要不要也约你爸妈上台北来,我们两家人一起吃个饭,跟他们提一下结婚的事?”我鼓起勇气。

“这周末?”皓一这才从掌中工作中抬起头来,面有难色地说,“可是,这周末我没有要回去了......”

什么?我没听错吧?

“可是,你这周末本来就打算回来的,不是吗?”我不解。

“因为你已经来找我了,再过两天就是周末,我觉额我们应该不用再这么密集地见面,就把机票取消了。”他说。

我突然觉得整颗脑袋被狠狠撞了一下,天旋地转。

眼前说话的皓一,跟刚才那个口口声声说害怕失去我的皓一,真的是同个人吗?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我的皓一不会这样让我失望的,从前从来没有,现在也绝对不可能......

“可是,这件事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我知道,但我们不是说好了,等上海这边情况比较稳定,再告诉他们吗?”

“那什么时候情况才稳定?”我失去了耐性,“你给我一个时间好不好?”

皓一看着窗外的景色,沉默许久。最后丢出一个似是而非的敷衍回答:“我不知道。我下个礼拜就回去了,到时候再说好吗?”

与此同时,通往机场的道路仿佛跟皓一事先约好了似的来到尽头。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无力多做反驳。

拖着行李走进机场大厅,偌大的看板标记着通往世界各地的航班。准点的、延迟的、取消的......每个航班都承载着未知的将来,下飞机后的世界有着什么风景,总要亲眼见过才能体会。

而我似乎已经预见了,海峡两岸一个转身后的光景,是摆荡、是沉醉、是罪恶、是逃脱后的重逢相依。

再见,上海。

第二十章 解决问题以后呢

上海到台北,这个航段短得像搭高铁,然而事前的报到、出入境、安检程序,以及高空飞行的不适,让这种移动方式轻盈不起来。连续两天的飞行往返,已令我感到厌倦。

搭飞机最讨厌的就是等。事前等、飞的过程也等、下飞机后入境拿行李也要等,一个九十分钟的单程在这些繁琐的程序下变为双倍,来回一趟就要花上六小时,如果每两周飞一趟,半年就要飞上二十趟。

那就是七十二小时,这还只是花费在飞机上、在机场、在往返机场路上的时间。

如果有意外,还要加上航班误点被迫滞留在机场等待、哪里也去不了的垃圾时间。漫长的等待磨光人的耐性,也会让人开始思考花时间等待的意义。

人类能给另一个人最贵重的礼物,就是时间。扣除我和皓一过去三年的陪伴,也先撇开未来数十年的余生不谈,接下来这半年,我们是否真的能给得起彼此这份礼物?就算耐得住半年的寂寞,成功抵挡各种流动的情愫与诱惑,半年后,我对皓一的爱还会像遇见褚克桓之前一样完整吗?

无法确定。

很多事不去往死里想,也许念头就不会成真。看无奈的是,我已经下了飞机,开始倒数下次与皓一见面的日子。这周末不来,那就是下周末,抽掉了恋人相处,时间走得比以往慢。等待,注定会让人思考等待的意义。

从机场回到市区的车程,来不及想清楚等下去的意义,却想了另一件事。

事已至此,我不能再从褚克桓面前逃跑了,我必须见他一面,坦荡地面对我跟他发生过的每一件事,弄清楚我们对于彼此的意义是什么。定义清楚了,我才能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回台北了。”我发了讯息给褚克桓,“晚上有空见面吗?”

“今天可能没办法。”几分钟,他用看似不确定的肯定拒绝了我。

这是我头一次被他拒绝。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今天无法,改天也不是不行。然而,我在意的不是时间,而是被拒绝。在我面前,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我反复读着那几个字,觉得自己像站在电扶梯上的乘客,被另一个更匆忙的旅客经过、沉重的背包随后甩上,顺手狠击了我。

果然,被喜欢的人拒绝,还是会刺刺的、酸酸的,有点在意。

我当然可以很潇洒地说,没关系等你方便再见,但对褚克桓我做不到,在此时此刻的今天,这种话更说不出口。褚克桓与我,不是那种现在温柔体贴忍让一下就可以展望长远未来的关系,我们之间从来都只有“现在”,“明天”或“改天”永远是无意义的时间概念。他曾经枉顾一切会毁坏我生活的可能向我表白,我也可以当个坏孩子,装作不懂事地任性求见。

“见这面对我来说很重要。”我重申自己的诉求。

讯息已读。经过一分钟、两分钟......我紧握电话的手心渗出汗水,有些慌了,好不容易挨到第五分钟。

“抱歉,今天真的不行。”褚克桓仍给我软钉子,“你没事吧?还是我下班前找个时间打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