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决堤，河南沿线全部被淹没。
这不算太大的灾情，毕竟几十年里，更严重的有过好多次。
黄河十年九决堤，委实不稀奇。
可今年没钱。
户部的银子最终一大半都拿去修缮了园子。
剩下这一点，是完全不够赈灾的。
而就是这种时候，民间却忽然爆发了一个消息，万岁爷将库里的银子都拿去南巡了。
随着河南灾民大量涌入直隶，这样的传言也如瘟疫一般蔓延开来。
远在江南的康熙爷看着密折，眼睛眯起来。
“好的很啊，真是好的很。”他缓缓放下折子：“去查。”
跪在康熙爷面前的御林军统领如同影子一般出去了。
“既然……”康熙爷声音有点干涉，还是继续：“既然太子爷纵容手下敛财无度，沉迷享乐。连税银也动了，那么朕也不好不管。”
梁九功应了一声是，就悄无声息的退出去了。
梁九功很怕，纵容他早就练就了一身看不出情绪的样子来。
可他此时很怕。
这是……这是万岁爷要太子爷背锅啊。
可背了这个锅，太子爷……就废了啊。
连税银都动了，只是为了自己享乐不管天下百姓……
百姓怎么会认可这样一个太子？朝中官员又怎么会认可这样一个太子？
明明皇子那么多。
可太子爷何其无辜。
至如今，梁九功终于能确定，凌普当初就是……就是万岁爷的一步棋。
就是为了今日，所以到底什么时候起，万岁爷就有了废太子的心思了？
这一回之后，只怕太子真是要……不成了。
梁九功迎面碰见了直郡王。
直郡王笑道：“谙达这是忙什么呢？皇阿玛今日好么？”
康熙爷这几日有点风寒，不算严重。
“回直郡王的话，万岁爷都好，刚喝了药，怕是要歇会呢。”因为亲近，所以透露几句就不算窥探。
可多的，直郡王是不敢问了。
外头如今传言这么多，他是一万个不敢多话的。
他如今不在京城，根本不敢说京城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京城里，户部大堂吵成一锅粥。
四爷忽然将茶碗重重的放下，咯噔一声，众人便都不说话了。
“将畅春园的修缮先停住吧。加上如今能动的银子，先将这些银子给灾区。”
“四爷这……这不合适吧？”凯音布犹豫。
“亡羊补牢，犹未迟也。要是一意孤行，你是要叫百姓质疑么？”四爷皱眉：“这件事，我自己承担。皇阿玛要死怪罪下来，想必爷这个贝勒，还是撑得住的。”
“臣觉得，四贝勒爷说的极是。万岁爷也不会看着百姓受苦。再说了，畅春园修缮只是暂停，又不会不管了。最迟三个月，今年的税银到了，就能继续嘛。皇上今年在南边，也不住园子。”李振裕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如今内务府里出了事，咱们也顾不上。臣这就带人好好统计能拿出多少银子。既然事出突然，也就不能事事按着规矩来了。”
“这事要是不跟皇上禀报就办了，这事，本官怕是担不起。”凯音布心里怕皇上清算。
“凯音布大人，您这就不对了，四爷坐这里，需要您担着什么？”李振裕也不客气了。
他早就对这位光会吃不干活的左尚书看不惯了。
平时架子大，一出事就怂的跟狗一样。
“好了，李大人只管去。要是凯音布大人不满，便上折子弹劾吧。胤禛一力承担便是了。”说着四爷起身：“胤禛也回府写折子去，这件事李大人尽快做，早一日，就早救几个人。”
“是，四爷大意，臣这就去。”李振裕一揖到底。
四爷回府之后，就在前院书房里写折子，一个是将修缮园子的事说了，另一个是请求亲自去河南看看。当然不忘记问候皇上身体。但是对于京城的其他事，太子也好，还是内务府也好，一句都没提起。
折子送去户部，与户部的折子一起，八百里加急送去了江南。
次日夜里，康熙爷也看了折子，他笑了笑：“老四也大了，这孩子做事倒是意外干脆。”
“罢了，他不想搅合京城那些事，就由他去。”
说着，他便在那折子上批复了一个好。
至于四爷做主将修缮畅春园的银子拿去赈灾，康熙爷不仅不生气，反倒是有种隐秘的骄傲。
太子叫他不顺心，老大叫他不顺心，可这个素来低调的四儿子，却悄无声息的替他圆了名声。
外头传他为了下江南享乐不顾百姓，可如今他连修房子的事都不做了，钱都拿来赈灾，他怎么就不爱护百姓了？
一来一回，不过三日多，四爷拿到了批复，就回府准备去河南了。
四爷没去福晋那，也没去雅利奇那，只是将孩子们都叫来。
当然，最小的只是三格格，其余两个太小也听不懂话。
就连弘晖今儿也回来了。
“阿玛要去河南，不定多久回来，最迟三个月，最快一个月。你们要好生在府里。”
“是，阿玛。”二阿哥带头：“阿玛放心，弘昐会照顾姐妹们。”
“好，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四爷笑了笑。
第427章 出门
“二格格和三格格也好好的。二格格没事就去你雅额娘那，她是个有智慧的，你多去，也沾染些。”
“是，阿玛。”二格格忙道。
“好了，都去上课吧，弘晖留下。”四爷摆手。
孩子们就都走了，独独留下弘晖一个。
“阿玛。”弘晖与四爷说不上多亲近，因为如今弘晖在宫里读书，见面的时候少。
但是总归也是亲的，父子之间，还能有什么不好。
“嗯，阿玛这一去，不少日子回不来，你宫里下学之后，就自己回府，会有接你。”四爷拍拍儿子的肩膀。
“是，此去路远，阿玛要保重。”弘晖道。
“嗯，阿玛会保重的，你在宫里如今还顺利么？与兄弟们相处如何？”四爷问。
弘晖犹豫了一下道：“并没有什么不和睦的，儿子谨记阿玛教诲，与谁都是一样，儿子是去读书的。不是去做别的。只如今……毓庆宫的弘晰哥哥不如过去那么活泼，三伯家的哥哥爱说些别的。不过儿子与五叔家的弟弟都不说什么。诸位皇叔更是不曾有什么话说。”
“嗯，这就好，毓庆宫的小阿哥毕竟不同，该敬着就敬着，但是你们都还小，学业为重。”如今就不必太看重阶级了。
四爷清楚，太子爷这一关怕是过不去，可真要是废太子……他都觉得不容易。
“你也不小了，阿玛不在，你就是府里最大的男孩子。宫中若是有事解决不了，知道如何？”四爷问。
弘晖犹豫了一会：“求玛玛。”
“倒是不必劳烦你玛玛，要是有事，你就回府。若是有人争对你，能忍的时候忍，忍不了就报病回府。”四爷道。
弘晖从这样的话中，感受到了一种他现在还说不清楚的感觉。
像是惧怕，又不全是。
弘晖隐约觉得，阿玛心里想的事情有点多和复杂，可他纵然是宫里读书一年了，要说什么都懂了，却还差很多。
“好了，时辰差不多，阿玛该走了。”四爷道。
“阿玛不去……不去看看……四弟么？”弘晖忽然道。
四爷一顿：“不去了，阿玛叫人去传话了。”四爷好笑的想，这莫不是想说他不去看雅利奇？
不过四爷想还是不去了，免得雅利奇难过。
这回是肯定谁也不能带着的。
等四爷安顿好了弘晖，却见正院里，福晋来了。
四爷皱眉：“怎么来了？”
“臣妾实在是不放心。”福晋福身：“爷都预备好了？今儿都这会子了，您出门晚上赶得上住处么？”
“爷与户部的人一起走，还有旁人，自然是不必担心的。”四爷也给了面子，没有反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