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宁云熙的声音悠悠传来,还是那么淡如轻风,入耳时,吴忧不自觉的觉得自己被定住了。
她吸了吸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只是一个来拜访老同学的同学。
“云熙,你同学吧。”对方的语气分辨不出喜恶,却隐隐约约的透着一股优越感。
吴忧认得她,她是陈雪,是宁云熙专业课上的老师,也算是给他母亲治病的众多医生之一。
陈雪比宁云熙大五岁,专攻抑郁症的年轻精神科医生。
医生和患者家属的关系。
吴忧心理暗示一番后,抬眼瞧陈雪扶着门,还未撤开的手客气的道:“云熙刚才叫我去买东西,没有想到你就来了。”
陈雪扬了扬眉毛,向房里看了看,笑得有些不自然。
她道:“我也是送东西过来的。”
“送什么?”吴忧问。
陈雪默了默,一副我为何要跟你说的表情,转脸对吴忧道:“云熙要你买什么东西?可以交给我。”
吴忧冲门内轻轻唤了一声:“宁云熙,你今天不方便吗?”
一门之隔的宁云熙嘴角下垂,目光久久的凝视着地面,呆讷而迟缓抬起头,似乎在极力控制着什么。
而心智已不随他自己控制,脑海里闪断着多年前车祸现场的画面。
象牙白的真皮座椅上,一滩红色的液体,往地面上流淌,一身粉衣的长发女生,身子从椅上慢慢的滑落,头歪在车窗上,渴求活着的眼神,正紧紧的盯着坐在床上的宁云熙。
他不敢闭眼,闭上眼,那个女生就会说话。
“哥,救我。”
“哥,救我。”
他拼命睁着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吴忧等了一会。
里面没有回应。
吴忧想进去,陈雪拦在身前:“他今天真不方便见你。”
吴忧:“就在两个小时前,我们见过面的。”
陈雪:“好,那我更正一下,他现在不方便见你。”
吴忧之前还算冷静对待眼前这个闯入她和宁云熙之间的陈雪,此刻,见她以一副替宁云熙做主的神情和话语,心底的无名火一下子烧起来。
吴忧不客气的道:“你为什么在这?不能见我,就可能见你吗?”
陈雪笑:“我跟他的事,不用你来插手。”
吴忧:“那他见不见我,不用你来管。”
陈雪把着门道:“不行,这个时间绝对不行。”她声音拔高,但还能保持优越感的道,“他不想见除我之外的任何人,你有什么事跟我说,我一定转达。”
吴忧握在手里的茉莉花掉在地上,脸上神情已然不能像之前那样淡然,她冷冷的在口袋里摸出两个“杜蕾丝”,在陈雪的眼前晃了晃。
陈雪吃惊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窘迫:“就这东西?”
她握在门上的手别扭的从门上放下,没有直接来拿吴忧手中的东西,而是把手背在身后,快速的把手里的一只小药瓶塞了腰里。
等陈雪从腰手伸出空无一物的手时,瞥了一眼吴忧手中的东西,“你们关系到这一步了?”
吴忧回敬她一个“要你管”的表情,把东西拍在她的手上,略带胜利的笑意道:“对,云熙要的。”
说完,用一个“不必你要转达”的目光,冷冷的瞧着她脸上各色情绪轮流在眼中变化一番后,快速转身。
迈出三步后,眼角的泪,终于不再受控,可以肆无忌惮自由的滑落。
走到拐角处时,她的步子便不再那么轻松,沉重得如同双脚粘在了地上,每走一步都极度的艰难。
泪,怎么这么苦涩。
房内的宁云熙,面无表情的捏着吴忧送来的东西,内心翻涌如潮。
可是在药物的控制下,他连做一个痛苦或是微笑的表情,都做不到。
他狠命咬着唇,慢慢从床上站起,来到窗边,看着在黑夜里奔跑在车流里的吴忧,眼底的泪慢慢的充盈在眼眶之内。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时,他的嘴里苦涩与腥咸交织,他就像一件看起来完全无缺的艺术品,内里被看不见的东西腐蚀殆尽,构建他生命的命脉某部分脆弱崩裂,在里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他整个人都要撕裂,精神不受控制,但这一切只有他听得见,只有他感受得到。
可他极力掩饰着,努力保持着,展现给吴忧的,永远是一个让她看起来健康的外表。
宁云熙这一次来海城,来得很匆忙,走时,了无声息。
只在手机里给吴忧发了一条微信。
【东西收到】
吴忧握着手机,看了半天,恨恨的想,那天晚上自己是不是太怂了,无数次想像着应该冲进去,像个捉女干拿双,且在床~上拿到某人不光彩形象的画面。
唉,不敢。
的确,吴忧是不敢把她和宁云熙的感情推向一个不可收拾的地步。
或者,一开始这段感情里就横亘着并不纯粹的男女之情,每一个存在在她和宁云熙生命里的人,都能在感情里插上一嘴的感觉。
特别是宁云恩,那个明明已没有了生命的人,她的魂像空气一样,随着吴忧的呼吸,无处不在的贯穿着她与宁云熙的生活。
这世界上没心没肺的人多的是,那是因为别人的善良,让他们从未真的失去过什么。
失而复得的是她,不是宁云恩,因为云恩永远回不来了,是她欠着宁家,用什么都还不尽。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圣诞节已随着温度的下降,一步步走来。
这个节日本是舶来品,却让中国的年轻学生们异化为感情生温最快的一天。
能让让交大的情侣们都忙碌起来的,不仅有这个洋节,还有让人痛不欲生的考试。
严进宽出的说法在社会上流传已广,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
因为,最悲催的是英语四级的考试时间,也跟这个外来的洋节国际接轨。
而且就是在过节前三天。
小欢跟阿兰两个英语学得比韩语还不如的主,终于开始了背水一战式的倒计时苦读。
他们的苦读,吴忧也跟着受难。
打饭,打开水这种事,已经由吴忧一力承担。
毕竟都是帮助过自己的室友,而且用小欢的话说:“一个选修了德语的人,怎么能跟一个过四六级跟过刀山火海一样的人相提并论。”
于是能者多劳的吴忧,成了他们的义务帮扶者。
这天,刚刚冲下楼准备去打饭的吴忧,看到一身尼子大衣的张林,拎着三份某团快餐,一脸站在望夫崖上痴情等待的表情,看着她。
吴忧上前:“张林你来我们学校做什么?”
第77章
张林:“校长说你们校篮球队,已经出线成八强了,要去比赛,找我拉点赞助。”
吴忧:“怎么交大就找你们拉赞助呢?”
张林:“吴忧,你这是小看我们了吧,交大建筑学院毕业生,还在我爸公司实习呢。”
“哦,原来如此。”吴忧终于明白了其中的一些门道,“那你去赞助学校,我又不用你来赞助。”
张林:“这不是赞助,是投资。”
吴忧没好气的道:“我觉得你在我身上花时间有用吗?”
张林:“你只是在考验我。”
吴忧:“我能在高中拒绝你,我也能在大学拒绝你,张林我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作为同学,我有资料找你看,仅此而已,追求你的事那是副业。”
吴忧顿时有一种,被人唰了感觉,不过也好过张林每到学校就这么长在女生宿舍一楼成风景的尴尬。
常有同学路过时,用无限恨的目光投向她们宿舍的窗口。
而宿管也会用眼神善意的提醒吴忧,是时候打发一下张林,否则她成了那个不懂人□□故的一方。
吴忧叹了一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张林,资料拿来吧。”
“嗯,这才是老同学应该有的样子。”张林递过一只文件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