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握着方向的手放下:“云熙,我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真是那样,他不会这样逼你的。我发现他在找精神病医院……”
陈雪没有再往下说,宁云熙侧目接住她的话头道:“你是说,他要把我也鉴定成精神病吗?这样,我就得交出股权的控制权,由他操控?”
宁云熙敏感而直接,说出来时,也并没有丝毫的避讳。
“我问过我的朋友,他说过,你现在的直系亲属是你父亲,所以他是可以在你被认定为非民事行为能力人时,接管你所有的事情,包括股权转让。”
宁云熙闭了闭眼,长长叹了一声,随后靠在椅背上,声音疲惫的道:“送我回酒店吧。”
“不回家吗?”
“那并不是家。”
陈雪收回目光,拧动车钥匙,车尾的白汽在冷凝的空气里喷出,随着车身的前移,如影随形。
谁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这里相聚。
大年初一。
墓园。
茵心还揉搓着眼睛,被抱在左一鸣的怀里。
其实只是来过一次,但左一鸣似乎比吴忧认路。
也许这条路,早在他第一次来过之后,便在梦中不知道故地重游过多少次。
径直不带任何停顿的,一直往那一排排安静的墓碑前去。
他们不算是来得早的,墓碑前已有早到的扫墓人。
每一个人脸上还肃穆安静的看着墓碑上的相片,生命定格的那一刻,仿佛只有这里才能让人从繁乱的生活里跳出来,冥想静思墓碑下那个灵魂的过往。
吴忧看到茵心捧着花,看着相片发了一会呆,随后轻轻放下,照着左一鸣老家的规矩跪下,叩头。
茵心做完这些,愣愣的问:“妈妈住这?”
“对……”左一鸣淡淡的叹了一声。
“我们住的地方,她能来吗?”
“你长大了,可以来问她来不来?”
“长大?我五岁了,不大吗?”
“十岁吧,再过一个五年,来问。”
男人的低着头,看着世界上最天真的眼睛。
他突然转头看向吴忧:“你能常常看看我的女儿吗?”
吴忧愣了一下。
他解释:“听说她妈妈的角膜捐给了你。”
吴忧“嗯”了一声,果然天大的恩赐,需要漫长的人生来供奉。
她道:“可以。如果她在海城的话。”
左一鸣没有想到她答应如此爽快,原来长得安静斯文的人,说话做事并非都慢慢腾腾思前想后,她跟云恩真的不一样。
云恩跟小欢更像,直接到让人接不住,但纯洁无比,没心没肺。
吴忧,如果云恩像吴忧这样稳重一些,或者不会以死相拼,他不后悔爱上她,可是却深深在为云恩的死自责。
思念一晃而过,他目光闪闪的道:“好,我希望她的妈妈能看到,女儿好好的。”
“当然,您是一个好父亲。”吴忧由衷的道。
对于“您”字,左一鸣有一些诧异,吴忧客气得有些刻意。
寒假过得很快,快到一晃之间,已经开学。
吴忧除了上课,去校外打工赚些钱,补贴自己并不丰满的荷包外,还一直被小欢时不时拉去做义务劳动的志愿者。
每次吴忧去时还是愿意的,可是却坐不到十分钟,就想走。
毕竟,那左一鸣的住所,她老去算什么呢?
小欢可以去,她是追求真爱的。
她还是少去,就算去,也只能看看茵心就走。
三月底,学校里的桃花开得美艳无比,春天的暖明明还欠着,却挡不住季节的来临。
寒春里,依旧能看到花的色彩。
吴忧却一直惦记着再未出现过的宁云熙。
这几天,吴忧有些小咳嗽,所以没有陪小欢去左一鸣那里。
晚上,小欢很晚也没有回来。
吴忧跟阿兰在熄灯睡觉前,还在床上互相讨论小欢这一夜到底回不回。
吴忧:“她这是要以身相许了。”
阿兰:“二十一了,还不许,什么时候许。”
吴忧侧坐起来,披着羽绒服,八卦的道:“她比我大一岁?她复读生吗?”
阿兰:“我都二十二了,我复读两才考到交大的。”
吴忧一脸安慰的道:“你们是本地生,的确难考。”
阿兰一个纸团飞过来,砸在吴忧的身上,笑骂:“你个外地生,是在嘲笑,还是嘲笑,还是在嘲笑。”
吴忧憋气半天,没有说话,一个在上铺往下看,一个在对面的下铺往上看,两人互视良久,终于吴忧没法再掩饰的大笑“啊哈哈哈哈哈哈……”
笑得极度的夸张,夸张到能把自己从铺上抖下来。
“我的确是以高出你们本地生近七十分的分数才考到交大的,啊哈哈哈哈……请允许我得意的笑一会……啊哈哈哈哈……”
吴忧笑了许久,这是作为不用复读,就能进这个学校的一个特殊权力,虽然这在有钱人的眼里,真的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就像周围的许多人,只是在她拿到录取通知书时,平时麻将不离嘴,输赢成话题的阿姨们,口不随心的赞叹了一两句。
随后,便大谈特谈自己的女儿,嫁了哪个有钱人,因此全家人都鸡犬升天般的扬眉吐气了。
嫁人,是她们眼中比起读书要实惠许多的一条路,而且经验告诉她们,其实初中生跟大学生,在结婚生子这件事上,没有区别。
在她们的眼中,彩礼才是衡量女儿是不是有价值的第一标准。
读书,这个在别人嘴里可以敷衍的说上一句“重要”,却在实际之中被人扔在一边的事情,最终成了普通家庭孩子改变命运的一条路。
不想走弯路、邪路,还想站着把书读完,做一个平凡但不被轻贱的人,的确需要耐力与能力。
熄灯时间到,门在黑暗里被踢开。
一股浓烈的酒味冲鼻而来。
吴忧拿手机照了照来人。
“小欢。”
小欢没有应她,只是摇晃到洗手间,呕吐声传来,听那动静似乎是喝了不少。
阿兰坐起:“我去看看。”
吴忧赶紧拿电筒给她照着路。
“没事吧。”
阿兰的声音从洗手间里传出来。
“哇……”又是一番翻江蹈海的声音,一阵酸碱味飘散出来。
吴忧从床~上爬下来。
“怎么了?”她问。
小欢用水漱口洗脸,过了好半天,才抬起通红的脸,目光在光的映射下,显得极为不善。
她推开吴忧伸过来的手,找到自己的床,躺了下去。
吴忧和阿兰郁闷的看了一眼。
小欢这风风火火的冲出去,一身酒气的回来,到底是怎么了。
阿兰过来人般的拍拍吴忧的肩头,摇头示意不用管,上~床睡觉。
吴忧爬上床时,床摇了两下。
小欢恨恨的道:“能安静点吗?”
吴忧没有吭声,合衣躺下。
睡了一会,开始脱下外套。
床微微晃动了两下。
小欢拿脚往上一踢。
床板被她踢得往上顶出,吴忧忽的坐起来:“你干嘛?”
第85章
床板被她踢得往上顶出,吴忧忽的坐起来:“你干嘛?”
小欢:“你干嘛?”
吴忧:“有病!”
小欢:“对,我病了,传染病,你怕传染就出去,别睡我上面。”
“你以为我想睡你上面?”
吴忧觉得莫名其妙。
阿兰插嘴道:“别吵了,明天还有课!”
吴忧:“我不想吵。”
小欢一下子掀开被子,打开灯,叉腰大叫:“我想吵!看到你睡我上面,总是压我一头,我就想吵!”
吴忧轰一声,从床上跃下:“你失恋了!”
室内的光照在小欢的脸上,白色的灯下,她的双眼红得刺目,摇晃着的身体,有些站不稳。
吴忧见她眼睛浮肿,看起来哭过,声音软下来:“熄灯了,等会宿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