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陪我。”小欢抬头挺胸的看着前方,话却是说给吴忧听的。
吴忧带着一丝无奈,被拉进教室,找到一个角落,把鞋子脱下。
音乐教室跟舞蹈教室相通,进来要脱鞋子。
好在开了空调,要不然以现在的室外温度,踩在地上,能让人生冻疮。
挤在一堆里,小欢好像不太高兴,伸脖四处张望着,指了指一个方向:“吴忧,我们去那吧。”
吴忧一看,那是正对着吉他手的位置。
左一鸣是个玩吉他的高手,这一点吴忧比小欢还要早知道。
“你愿意,你去,我就站这好了。”吴忧没有动。
过了一会,她已被挤到了架子鼓后面,相对小欢坚定不移的以咬定青山不放松之姿,占据着左一鸣最有可能出现的位置,吴忧所在地方,只能“我在万众瞩目中看着你辉煌的背影”来形容。
“来的是谁?”
“这都不知道,左一鸣呀!”
“谁?”
“就是那个照片上的人!”
“看着照片就来了。”
“帅呀。”
“啊哈哈,我也是看着照片来的。”
能凭一张照片就跑来看表演,吴忧翻了一片白眼,大约是大学生活太过悠闲,来看一个在高校里闹腾的乐团,比去看一场电影来得更有激情。
嘈杂如商场的音乐教室,已被挤得水泄不通,而相对来说,乐器后面的一小片地方还算比较松散,因为那里看不到正脸,没有谁会愿意坐在背后听歌,就像谁都也不会在明知得不到好处时,去付出一样,人人都不愿意呆在那里。
吴忧变得像个孤家寡人,她来这里,好像不是为来听左一鸣的唱歌,更多的是因为眼睛里的一片小小的物质。
不能呆在宁云熙的身边,那么就为他的妹妹看看曾经的恋人,这样想似乎能离他近些。
她嘴角弯弯,有些自嘲自己的自作多情。
门外传来绵绵的欢呼声,骚动之中,三个高大青春的男生走了进来。
小欢的神色变得紧张而兴奋,嘴巴不自觉的张开,直到最后一个人姗姗来迟的站在门口时,她几乎第一个惊叫出那个人的名字——左一鸣。
真人比相片更酷。
有点含胸,走路时,大步流星,目光掠过人群的头顶,如俯看另一个世界里的非同类。
他和那些欢呼的人,像是只有皮囊一样,内里分明就是两个物种一般,眼底清析的闪着三个字“无所谓”。
可是女生们反而不管不顾的叫个不停,好像只有这样能让左一鸣看一眼他们。
吴忧坐在地上,托腮看着一众高矮胖瘦,或浓妆艳抹,或淡扫峨眉的粉丝们,耸了耸肩头。
左一鸣似乎并不骨看看到她,她坐在距离架子鼓五米开外的地方,正好遮住。
四个男生各自站好位置,开始摆弄乐器,试音。
吴忧看到小欢已经不能自矣的拍手呼喊,心想,现在算是功成身退了,让小欢在这里好好的粉她的“偶像”,自己现在走,应该无人注意。
起身,往前,走出几步,耳边传来一声音箱里传出的啸叫声。
大家都捂住了耳朵,而吴忧也缩了一下脖子。
吴忧皱眉回头,正好与左一鸣的目光对上。
她的目光里闪过微微的光,带着女生特有的迷茫蒙胧,转而清亮得像一把锋利的剑直直的看向他肩头挎着的吉他。
云恩赠两个字不知何时已变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茵心两个字。
吴忧淡淡的冷冷的瞥他一眼,心里翻转着一句“不要脸”,随后,与他交错而过。
“等等……”
左一鸣的声音从扩音哭内传出,沉如深山里的牛皮鼓,悠远而宁静。
大家都静下来,看向那个让左一鸣叫出一句“等等”的源头。
没有人相信是她。
连吴忧自己也未停下脚步。
“嘿,给我拿一下话筒。”声音好听极了,闻之就让人不身不由的停止一切动作,只能被动的被感召着,转头走向他。
天知道吴忧用了多少的力量,才没有跟个花痴一样的奔过去,为他拿话筒。
小欢从人群里跳出来,抢过话筒,疾步蹿到左一鸣的跟前,笑着看他。
他嘴角向下一弯,固执的拿眼看着小欢的手,不言不语,却无声的将小欢逼视得只能讷讷的退开。
“吴忧,对,是你,过来。”他很确认的发出了邀请。
旁边有人道:“下面这首歌送给十六岁的初恋。”
很快左一鸣开始弹唱,双眼看着吴忧,根本不用看琴弦,手指灵活得像是跟琴弦双生又栖一般,落拔后琴音无误,转接时,没有卡顿。
而乐团的其他成员,随即和上音乐,看起来,练了很久,很是熟练。
旋律朗朗上口,走了一遍后,副歌唱得深情款款。
他的歌声跟他的人,只有在此刻才融化成一个人的样子。
那之前,只是一副好看的皮相,在应付着生活。
罢了,就算是代替可怜的云恩看他一眼吧。
只是一首的歌的时间,吴忧还是愿意耐着性子听完。
琴弦一扫,声音行云流水的勾起了所有人内心的软,一首“致爱丽丝”极为经典的曲子流泄而出。
相比那些网络上的简单到让人不会多听的旋律,这首曲子,久听不厌。
吴忧本已走到门口,忽而听到身后一声脆响,琴声戛然而止,回首时,左一鸣脸上一抹柔婉的光闪过,沉浸在某种情绪里的独白道:“这个是送给我的女儿,一个月前她刚好五岁。”
五岁?
吴忧震了一下。
人群里顿时失望发出一片片的唏嘘声。
乐团演练大约持续了一个半小时,五首曲子,合练了一番。
等到八点时,人群从里面涌出来。
吴忧站在门外,张望着。
小欢一把拉住吴忧,双目灼灼的问:“吴忧,就算他有女儿,我也还是喜欢他。”
吴忧点头:“你带种。”
“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喜欢他。”
吴忧侧目,心知她的意思:“我有喜欢的人,跟你说过的。”
“好,那他喜欢你,你也不能接受,连暧昧都不行。”
吴忧拢了拢头上流海:“他来了,你可以直接问他,会不会喜欢我。”
吴忧成功的把球踢回给小欢,这种送命失友情的问题,相当于“我和男朋友分手了,你说是我的问题,还是我男朋友的问题”一样,你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晚上九点。
校园外的烧烤摊。
四个乐团成员,围坐着一张四方桌前。
“左一鸣,你的吉他要不放我们那,就在楼上,不会丢。”
“不行,我晚上都抱着睡。”左一鸣把伸过来手架开,目光看着冒烟的烧烤架道,“吃什么自己拿,我请。”
三个男生说着“不好意思”,一个个却蹿得比谁都快,很快羊肉、鸡腿、茄子、韭菜什么的点了一堆。
小欢拉着吴忧一路追过来,最后大大方的站在左一鸣面前:“能拼个桌吗?”
左一鸣有些不耐烦,垮气的把两条撑开腿,抖了抖斜斜看着她。
他不说话时,其实有些莫名的匪气。
特别是眼神,没有了少年的呆萌清澈,更多是成年男子的霸气与生人勿近的气场。
两人对峙的看了一小会,最后还是小欢落败,悻悻的眨了眨眼,叹了一声冲身后叫一声:“吴忧!”
吴忧从角落里缓缓走出来,双眼蒙胧出一片水汽,她怕冷,更怕夜里的寒色。
而在与左一鸣那张看透人间山色的眼,对上时,她又莫名的有一种“你算什么”的优越感。
左一鸣的神色像是天空里飘零的雪花,还未落到肩头,在看到吴忧的一瞬间,便化成了一片温暖之色,这种由内向外而发的暖,奔涌出来,丝毫不避嫌的从空气里,扩散到身边的小欢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