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带渐宽终不悔(17)
虽然吵吵闹闹，但是四人把几尊大佛都拜了，走出庙门，寺庙外是植物园，虽然不如春天繁花盛开的美景，但是也是葱茏郁郁，令人心中惬意，这时有人提着泡沫盒来卖老冰棍，一元一根，丁毅就买了四根分给大家。
“老冰棍和我小时候喜欢吃的还是一样。”丁毅看陈宛小口小口地吃，“有些东西十几年了还是不变。”
“我们小时候的东西，又便宜又好吃。一毛钱的冰袋，五角钱的花生豆，一块钱的巧克力，有时候真想永远留在小时候。”黄染舔着冰棍，大剌剌地坐着，她穿的是牛仔裤，双腿分开，如同男孩一般。
“真正能够不变的是亲情。”丁毅低声说。
“不，我觉得爱情才是永恒的。亲情是很脆弱的。”令人意外的是，黄染远站了起来，脸上似乎带了愤怒。
”黄染……“钟志远轻轻地拉着她。
”我就是要说。亲情根本靠不住。我一生下来，我爸妈就不要我，把我送到亲戚家养，我考上了重点高中，他们也不想供我读书，我能考上J大全靠好心人捐款，我能把大学读下来全靠贫困生贷款，他们呢？从来没有给我一丝鼓励，只想着我出去打工、挣钱、结婚、收彩礼！“黄染愤愤地说。
”就因为我是个女孩！“
”我现在最不相信的就是亲情，我一定要考上研，逃离我的那个家！“
☆、十九 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黄染的这番话让陈宛心潮起伏。《赵氏孤儿》里的程婴养大赵武就是为了让他杀屠岸贾，俄狄浦斯弑父娶母，而豆瓣小组”父母皆祸害“爆火一时，有的人得到了父母之爱，有的人从未体会，得到的人认为理所当然，而未得到的人平静处生波澜，独自养二十年的暗伤。
陈宛的父母正在她十二岁的时候离婚了。
在那之前，她已经见证了两个人的争吵、相互厌倦、甚至是相互诋毁。他们自以为隐蔽的床头争吵，陈宛扒着隔壁的门含着眼泪巴巴地听。她的母亲长时间地睡在沙发上，不社交也不说话，看到陈宛，就对她说：“我多想离婚，就是为了你，我不能离。”
陈宛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她的母亲自以为是的奉献并没有打动陈宛，母亲没有工作，而且好吃懒做，陈宛虽然年幼，但是敏感的心灵已经得出了真相：母亲她离不开男人的供养。虽然母亲试图用母爱掩饰自己的失败，但是这场争斗最后还是摆在了明面上，两个人再无和好的可能，只留一个问题给陈宛：跟爸爸还是跟妈妈？
陈宛跟了爸爸。
母亲半卧着对她说为了她不能离婚的场景反复在她脑海中播放，父母的离婚就好像一场畅快的胜仗，她被压抑的心才透了气，她暗暗发誓自己绝不做这种以孩子为借口的怯懦行为。她搬了家，从县城的北边到了南边，她像一棵野生的桂花树一样生长着，父亲工作忙，她跟着小区里的男孩子们一起打仗玩枪，跟着院子里的女孩子们化妆演戏，直到一张家长会的通知单惊醒了爸爸：陈宛考了班上倒数第一。
这个在学校工作了一辈子见过无数差生的男人流泪了，他转头就把陈宛的奶奶请了过来，陈宛发现和奶奶在一起很好玩，奶奶会钩很多漂亮的针织品，奶奶还会做好吃的鸡翅和羊肉火锅，被无数美食填饱了的陈宛终于放了心思在学校了，不过最吸引她的却是图书馆，一开始她喜欢看《故事会》、《童话大王》，后来她喜欢看《科幻世界》《疯狂英语》，她的成绩一直不徐不急地排在班上的十几名，老师有些忧愁的告诉她：你再不努力，就考不上重点大学了。
高三那年，陈宛的父亲再婚了，阿姨也是一个学校的老师。陈宛的心中想要独立的愿望逐渐长成了支配她的星球的参天大树，就好像小王子的B612星上的猴面包树一样，她想要离开，就像孢子从真菌生长的地方被吹落到天涯，她在这一年拿到了自己的第一笔稿费，然后她给自己的定下了考到北城去的目标。后来她就考上了J大，虽然她看起来漂亮可人如同向日葵，但是实际上她却是坚强生长的多刺植物。
陈宛没有想到黄染也有家庭的伤痕，而且她比自己更加命途多舛，她至今依然在为着自己的独立而挣扎，她陡然觉得自己的心和黄染贴近了很多，黄染平时活泼可爱，谁能想到她来自一个黑暗愚昧的家庭呢。
“黄染，你家要多少礼金才能娶你？我就是死也要把你救出来！“钟志远大声道。
”傻子。“黄染伸出手指拭泪，晶莹的液滴在她的指尖滴下，她擦了擦脸，”我自己已经逃出来了，我不可能再回去，我没有家。“
丁毅一直面色沉静地听着黄染的话，他没有再说父母的话题，他知道每个人的世界不同，那些出现在面前的人和经历的事构成了一个人的知识框架，虽然他不能赞同黄染的话，但是他明智地选择不反驳。
从卧佛寺回学校需要搭乘地铁，四人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J大最好的食堂是研究生食堂，里面驻扎了不少餐厅，但是吃一顿人均要三十，丁毅说：”今天是陈宛的生日，我请客去研究生食堂。“
他这一说，陈宛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农历生日，她之前已经过了阳历生日，平时她是不过农历生日的。
”你连这都记得啊？！“黄染哈哈大笑。
就在这个时候，陈宛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短信，是钱丽娜发过来的。
”陈宛，求求你，来操场一下，段裴喝多了。“
”我和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陈宛很快地回复。
”可是他一直在大声叫你的名字。“
陈宛心一沉。
她扭头对众人道：”你们先去餐厅点餐，我有点事要离开，马上就会回来。“
她往操场狂奔而去。
她倒想看看，他还有什么脸一直纠缠着自己？从一开始就背叛自己，上一世还抛弃了重病的她，她倒想看看他故作姿态又是为什么？
她脸上冷冷地，不说话，看着被钱丽娜抱住的段裴，他已经醉得很深了，躺在钱丽娜的双腿上，但是隔了几秒，就会大吼一声：“陈宛！”
“陈宛！”
“陈宛！”
看见陈宛来了，钱丽娜轻轻摇晃着段裴，段裴睁着迷蒙的双眼，手中的啤酒易拉罐朝陈宛扔了过去：“哈！攀高枝了哈？”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陈宛皱眉，和喝醉的疯子理论，实在是自找没趣。她对钱丽娜道：“我们一起把他送回宿舍吧。”
钱丽娜低声说好，眼中盈了泪水，她在左，陈宛在右，架起段裴，段裴此时意识不清，浑浑噩噩，任人摆布。
进了电梯，段裴突然凑到陈宛的耳边，低声道：“你爱上了他吗？”
陈宛一把推开段裴，段裴一下子倾倒在地上，钱丽娜惊呼一声。
”你会后悔的，他比我心机更深沉。“段裴喃喃道。
“爱上他……就是爱上黑暗……”
他说完就睡死了过去，留下一脸雾水的钱丽娜。
☆、二十 第二轮复习
第二轮复习从八月份开始，一直持续到考研报名结束，陈宛第一轮复习没完成，索性就把第一轮和第二轮结合了起来，还是以看书为主。不下雨的早上跑步，买早餐，中午傍晚和黄染等人一起吃饭，晚上复习到十点，日子过得静水流深、岁月静好。
九月末的一天，黄染突然说：“我不想吃晚饭了，我都胖了。”
也许是因为考研复习需要静坐的时间太长，加上黄染又是个吃货，所以她确实长了不少肉。做出不吃晚饭的决定，代表着她要脱离团队做事，丁毅首先说：“我们现在的作息是最科学的，你晚上少吃一点就行。”
“我反正就想不吃了。”黄染很坚持。
接着没过多久，黄染和钟志远都说天气开始冷了，早上实在起不来，不想晨跑了。陈宛和丁毅倒是还坚持晨跑，但是渐渐早上钟志远来得晚了，甚至早上都不来了，黄染虽然来了，但是也一天到晚捧着手机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