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带渐宽终不悔(11)
钟志远拍着黄染的肩，温言道：“我知道你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
黄染一下子扑到钟志远的怀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宛总觉得黄染的反常还有其他原因，自己只不过问了一句考研的意义，黄染却好像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考研小队还能继续下去吗？她们四人的前途似乎都暗淡了，没有团体的合作，除了丁毅，其他人都可能在这场竞赛中败北。其实陈宛不知道丁毅为什么要加入黄染这个小队，他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黄染这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过膝裙，外面加了一个针织小外套，虽然在这七月显得有点臃肿，却正适合在空调房中。恰好这间考研教室的空调十分强劲，陈宛觉得自己的一边脖子被吹得发冷，她摸摸自己的侧肩，感受到那里的冰寒，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喷嚏。
“你是不是担心研究生的学费？”丁毅这时候开口道。
“不是！”黄染很激烈地反驳，“我是觉得自己一直努力的方向不对。”
她的眉头皱着，嘴抿得紧紧的，拳头也握了起来，这种过激的模样，让陈宛了悟到：黄染还真是担心学费问题。
许多学校的研究生录取是分几等的，考试成绩越好，得到奖学金的可能性就越大，不少学校甚至实现了全员奖学金，已开学先交学费，学期末再把学费以奖学金的方式发送下来，相当于不用缴费。黄染的父母都是农民，已经不再负担她的生活费，所以她必须获得一等奖学金才能维持自己的学习生活。
“黄染，你如果真的想转换人生的轨道，那么就不如从考研开始，许多三跨考生都考研成功了，你现在还有五个月，加上你平时的积累，你一定可以成功的。”陈宛降低了声调，握住黄染的手，“我们也会全力协助你，我们相互配合。”
三跨考生就是跨学科，跨学校，跨地域，这是最难的一种考研、
“陈宛说得对，要想转轨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不然你现在出去工作，凭你自学的计算机知识，也是很难找到好工作的，但是要是找英语相关的，估计你也心有不甘吧？”丁毅低声笑着，“其实，你可以考本校的信电学院，机会会很大！”
丁毅这句话一说，黄染就好像醍醐灌顶，她拍了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考本校！”
她原来打算考的是S大，这是一所比J大要高几个档次的学校，她觉得压力大，全因为S大的人工智能学院炙手可热录取率极低。但是本校的信电学院，实力不俗，对本校考生也有照顾！转念一想，确
实是一条好路子。
”我之前选修过好几个信电教授的课，我发邮件给他们，问问情况！“
黄染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手指翻动，用手机写起邮件，陈宛淡淡一笑，从她手里抽出手机：”怎么这么急？虽然是本校，也不能不重视，想好了再套磁。“
套磁就是联系导师。
黄染的大眼睛闪过一丝恼怒，嘴就嘟了起来：”管家婆！“
”我就是要管你，你家钟志远不管你，我索性管好你，我们四个人谁也不许掉队，我们都要考研成功！“
说完这句话，陈宛又打了一个喷嚏，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是感冒了。
解决完黄染的心态风波，陈宛心里也微微放松，中午回宿舍吃了点感冒药，下午就坚持和大家一起学习，可是吃过晚饭，陈宛觉得头昏沉发痛，嗓子哑得说不出话，这才不得不承认这场感冒没这么简单，但是她又非常不希望离开团体，所以坚持着，到了晚上九点，大家相互告别，陈宛头一昏，就栽倒在了地上。
黄染抱起陈宛，焦急地摇晃了几下，陈宛睁开眼，意识迷蒙而虚弱：“我怎么了？”说完她又睁不开眼睛了。
丁毅试了试她的额头，沉着脸：”发高烧了，我送她去医院，你们不用管了。“
说完他就背上陈宛，把她放到一个比较舒适的位置，反手抓住她的腿，匆匆往楼下跑，黄染和钟志
远追了上去，丁毅大吼道：”你们管这个干什么？！忘记你们明天还要早起吗？快回去睡觉！”
黄染和钟志远都被他骂懵了，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陈宛的脸贴着丁毅的背，晚风一吹，略有清醒，挣扎道：“我自己走吧……”
“别废话！”丁毅严厉地说。
陈宛想要说出的感谢的话被这么一哽，也说不出来了。
“你知道你错在哪吗？”
“我错了……？“
”今晚你就不应该强撑着上晚自习，是身体重要还是学习重要？“
”我……“陈宛只觉得头痛欲裂，被这么一批评，顿时有点眼汪汪的，但是她不服气，倔强地回答，”身体重要，学习也重要。“
”你知道吗？我最恨的就是这种不会照顾自己的事。“丁毅的声音带了令人陌生的情绪，”我妈就是工作太拼才得了癌症的。“
丁毅的这种带着脆弱的声音是任何人都没听过的，在所有人眼中，他聪明、成熟还有点骄傲，背着陈宛的这个丁毅完全打破了她对他的印象。
而陈宛这时才知道，丁毅的妈妈几年前得了胃癌。
☆、十二 无言谁会凭栏意
到了医院挂急诊见了医生，又说要拍片子，折腾到半夜，才确定陈宛不是肺炎，走出医院的大门，陈宛深吸一口气，心里的愧疚潮涨潮落，而丁毅舒展了眉眼，低头看她：”回去了早点休息，明天早饭让我买，你多睡会儿。“
”不用……“
”你现在生病也要多休息。“丁毅的话不容拒绝。
两人打了车回到学校,星群闪烁如同梵高的星夜，寂静的道路被橘红的路灯照亮，两人一高一矮的身影被拉得好长，虽然两人并不是并排，但是影子好像亲密无间。
”丁毅，你有兄弟姐妹吗？“她只好以无聊的八卦打破令人尴尬的宁静。
”我还有个哥哥。“丁毅淡淡道，“虽然他比我大十岁，但是我们太相似了以至于年龄都不会是隔阂。”
“真好，我家就我一个。”陈宛笑了一下，“虽然说好像什么都能得到，但是有时候很孤独。”
说着，她就哼起了许多年前流行的《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是张栋梁演唱的版本，张栋梁就像一场绚烂的烟花，盛开后就归于寂静，同样的还有刀郎和阿杜，但是那些都是陈宛这一辈人的青春。
“孤独。”丁毅慢慢咀嚼这个词，淡淡笑，“就是你给我的感觉啊。明明在最热闹的时候也难以投入，现在这么安静的地方，你让我想到《雪国》里的叶子。“
陈宛皱了皱鼻子，川端康成的《雪国》是他的巅峰之作，男主角岛村在火车上看见了照料病人的叶子，听她的声音”空寂到悲戚“。她不是很喜欢这部作品戛然而止的结局，但是她很喜欢川端康成的用词，读《雪国》不会让人投入进去，只会让人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去观赏雪国，就好像冬天去张家界的天门山看冰棱、看雪、看苍莽世界，你看过了景色，但是景色本身是不变的。
丁毅把陈宛送到宿舍楼下才离开，陈宛吃过药感觉自己好多了，就在床上睁着眼睛，意外地清醒。
“陈宛，怎么样？”黄染在床下轻声问她。
“就是普通感冒，没事的。”
“我又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和丁毅进展怎么样？”
陈宛愕然！
“我和丁毅……？”
“丁毅应该是喜欢你啊，他没有跟你告白吗？”
这个消息就好像丘比特的神剑一下子刺穿了陈宛的心脏，她能感觉自己的血液在疯狂地涌动，她的脸上滚烫的，一下子坐了起来，严肃地开口：“胡说什么？我真不觉得他对我有什么特别的。”
“啊？！”
轮到黄染愕然了。她挠挠头，在陈宛耳边道，“可是他至少是对你有好感吧？当初我请他进考研小队，他问我‘陈宛参加吗’，所以我才来邀请你，你改变主意决定考研了，我还以为你们两会进展很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