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曙(23)
听到他的这句话，栀香终于有了一丝反应，眼泪大颗大颗地从脸颊滑落。她突然从霍志刚怀里挣脱出来，回过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憎恶。
“过日子？和你？哈哈哈哈哈哈...”栀香笑着，眼泪沾湿了整个脸庞。“我说过，除非我死了！我也不会当你的媳妇儿的！”她狂吼着，看向面前的土墙，狠狠地撞了上去。
“栀香——”一声粗犷的嘶吼惊动了外面的山鸟，它好奇的飞到窗檐边上，扭着身子望着屋子里面。
意识开始涣散，她看到霍志刚惊恐的看着自己，诺大的身躯不停地颤抖着。终于，自己可以得到解脱了，看着他悲痛的神情，竟然生出一种报复的□□。栀香笑着流着眼泪，平静的望向他，低下头安然得闭上了眼睛。
旁边的鲫鱼汤，斜洒在炕儿上，快速的浸染着褶皱的大红被子，上面用金线绣的栩栩如生的凤凰，此时却变得落魄不堪。
“王大夫，她咋样哩？”霍志刚心急的询问着面前戴着眼镜，身材略矮的男人。
“没啥大事！俺刚才看了一下她那额头，还淤着血，恐怕得养上一俩个月哩！目前就是她还发着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退烧哩！俺给你开点西药，再拿点中药给她熬熬，就是这个——”王大夫顿了顿，扶了扶眼眶道：“就是这个价格，恐怕有点高哩！”
“没事，王大夫，就放心开哩，钱俺一分不差保证给你送去哩！”
“行，那成哩！你跟俺来，俺给你拿药去哩！”
霍婶儿站在旁边，连忙上前道：“刚子，你在这看着，俺跟王大夫去哩！”
霍志刚眉头紧锁，望了一眼炕上的人，冷冷的“嗯”了一声。
“小嫂嫂，你醒醒哩！醒醒哩！”二伢子趴在栀香身旁，一脸担忧的轻声呼唤着她。
霍志刚一脸愁云的望着栀香，夹在指间的烟，不知不觉烧到尾端，一小点红星，跳跃着越过霍志刚的肌肤，留下点点黑痕。他眼神直直的盯着睡着的栀香，眼里尽是无言的悲伤。
霍叔手疾眼快的拍掉霍志刚手里烟头，拧着眉毛说了一句:“俺看你这小子的魂都要丢哩！火都烧到肉哩，也不知道个疼！”看到霍志刚的模样，不由心烦的在他面前转了几圈，又绕到桌子旁，重重的坐在凳子上，脸上的皱纹因焦躁，全都挤在一起。看了一眼炕儿上的栀香开口道：“俺看这个女娃娃也忒是傲哩！咱买都买哩，钱花了也不少，这可好，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哩！折腾个没完没了！哪天，俺得找大金牙说说哩！咋就给咱弄来这么个赔钱货哩！”
“叔，你走哩，俺这不需要你，你快走哩！”霍志刚语气中带着一些疏离，转头看着霍叔。
“你这是啥眼神看着俺哩！”霍叔愤愤的在桌子上拍了几下，举起手中的烟狠狠嘬了一口。“俺不也是为你好，你个憨瓜子，除了俺，你看看谁还真心为你想哩！俺要不是可怜俺那个死去的哥，你以为俺愿意，给你掺和这事哩！你看看你多大哩，还没个娃，以后霍家这个根儿断哩，叫你怎么对得起你爹哩！”
“用不着，生在这儿，也是害了娃一辈子，俺宁愿不要这个根儿哩！”
霍叔气的猛然站起来，大力的扔掉手中的烟，他指着霍志刚：“你，你，你在给俺说一遍！”
霍志刚冷冰冰的看着霍叔，低声道：“以后俺的事，叔少管，也和你没关系！”
“啪”一个巴掌稳稳地落在了霍志刚脸上。二伢子尖叫着呼出声：“爹，你打刚子哥干啥哩！”
霍叔没理会二伢子，气腾腾的盯着霍志刚：“行，你大哩！俺管不着你哩，俺也是太把自己当块料哩，瞎操心哩，这么多年俺真是养了一条白眼狼哩！二伢子，咱们走，别留在这给人家添堵哩！”
“爹——”二伢子小声叫了一声，没有动。
“咋哩，还要反天哩不成，一个个都翅膀硬哩，俺的话也不听哩是不是！再不成俺也是你老子，二伢子，你给我过来！”霍叔横眉怒目的一把拉过二伢子，走出屋，狠狠地关上门。看着揉着眼哭泣的二伢子，大骂道：“哭，哭，你哭个屁，你爹我还没死哩！你给谁哭丧哩！没出息的憨包！走，快跟俺回家，以后不准来哩！”
四周渐渐恢复平静，霍志刚不顾脸上的灼痛，轻轻上了炕，躺在栀香的旁边，侧身望着她。双唇颤动着，带着乞求的音调，在栀香耳边低语道：“栀香，你挣挣眼哩！你不是和俺说好，今天去山里摘果子去哩，俺求求你醒醒好不好哩？俺以后再也不碰你哩，你不要吓俺哩，醒醒好不好？”一滴无息的泪划破心中残阳。
☆、第二十四章 卖玉
山里唯一的一家卫生局里，霍志刚蹙眉拿着手里的药单子，听着王大夫耐心的给他讲解上面开的药品的用处与用法。单子上的字他零零散散认识几个，忽而撇到那黑粗字体的数字，眉头拧的更紧了。
“就是这些药哩！这盒退烧药，用法俺给你写在盒子上哩！还有这中药，俺给开了点安神补脑的，一天三次，喝的时候可以加点蜂蜜或者白塘哩，要不忒苦。”
“恩，行，王大夫，俺记住哩！”
“要是没别的问题，俺就给你下单子，你去旁边屋子交钱，拿药就行哩！”
霍志刚的手紧紧地抓了一下口袋，脸上带着些许歉意，他难为情的慢慢开口道：“这个，王大夫，俺今天就带了150块儿钱，还差你60多哩!你看这样行不行，俺就拿一半药，明天俺再给你送来剩下的钱，拿那一半药可成哩？”
王大夫抿抿嘴，扶了扶眼眶，从胸口的口袋里拿出一根钢笔，又在药单子上写了几个字，而后递给他说：“没事，先救人要紧哩！你给他这个单子，他会让你把药全拿走的哩！剩下的钱也不着急，你们也不容易，也不急的还哩！”
“那谢谢王大夫哩！谢谢王大夫哩！”
王大夫和蔼的冲霍志刚笑了笑道：“快去那药哩！还有啥问题，你可以随时来问俺哩！”
“行，俺就先走哩，不打扰王大夫哩！”霍志刚看着卫生局又进来两名村民，自觉地退了出去，拿着药回了家。
霍婶儿拿着饭篮子焦急的等在家门口，看到霍志刚回来，脸色稍微缓和，冲着他挥了挥手道:“刚子！”
霍志刚脸色暗沉，冷声叫了一声：“婶儿。”就直径进了屋子里。
“刚子。”霍婶儿轻轻叫了一声，有点踌躇的跟着他进了屋，看了看躺在炕儿上的栀香，把饭篮子放在桌子上。“俺给你送点饭来，你趁着热吃哩！”
“不用哩！婶儿以后别给俺送饭哩，你拿走哩！”
霍婶儿急忙说道： “这次俺没往里面放药哩！真的哩！俺也不知道那个是啥药哩！”而后又轻叹一声：“俺听二伢子说，你让你叔给打哩！还疼不疼哩？俺给你带了一瓶药，你回头抹抹哩！”
“俺没事，婶儿你走哩！”霍志刚低下头看着凹凸不平的地面，皱眉不语。
“行，那俺先走哩，这个饭俺就不拿走哩，你想吃的时候自己热热哩。”霍婶儿面带愁色，站在门口，看着霍志刚，好似在等他的答复一样。见他还是静默着不说话，霍婶儿失望的出了屋子。走到院子的时候，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的说道：“瞅瞅我这个记性哩！”随后匆忙走回屋子里，面带急促的说：“俺把这个给忘哩，按昨天跟王大夫去卫生所，听他说药不便宜，俺怕你钱不够，俺给你带了100块儿钱，你拿去用哩！”
霍志刚手上一怔，点燃的烟，不由飞舞起一丝小火花，火星快速落在地上消失了。他面色微缓，抬头望着霍婶儿：“婶儿，不用哩！”语气中没有了刚才的冰霜，略带点愧疚之意。
“你用哩！俺和你叔儿那里还够花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