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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观星(37)

“火腿、土豆丝儿,再加点肉松,”盛夜行把钱叠好,“不要奶油,谢谢您。”

路见星:“……”

为什么不要奶油?

把拳头藏进校服衣兜里握了又握,路见星走了个神回来,看老太太都把糕皮儿卷起来准备加料了,决定反抗一下“强权”,说:“奶油。”

“他说啥?”老太太顿了顿,眯着眼瞧盛夜行。

这个小孩儿个子高,好辨认。

“不加奶油。”盛夜行说完把钱递过去,再拿了蛋烘糕过来,朝老太太一笑,“谢谢您。”

用掌心试了试蛋烘糕的温度,盛夜行耳尖红红的,先是不让路见星伸手过来拿,说是要散会儿余热,你想被烫么?

也许是小时候误伤过自己,路见星对“烫”这个字眼儿挺敏感,赶紧收回手。

路见星想说谢谢,没说出来。

看着小自闭的表情,盛夜行心口跟被针扎了似的,“想说谢谢?”

“嗯。”

“市二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我现在教你,”盛夜行说,“找一处平面,再像敲门儿一样往上敲击三下。意思是谢谢你。”

路见星点点头,盛夜行把手掌摊开放在他眼前。

“啊。”路见星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手指拿过来,点一点,敲一敲。敲门怎么敲的?”

将食指弯曲,路见星翻过掌心,用关节处在盛夜行炙热的掌心内碰了碰。

他还挺小声地说:“咚咚。”

等蛋烘糕冷下来,路见星也眼巴巴的。

盛夜行这才放心地把东西递过去,再走在前边儿带路。学生宿舍里校园不远,但是他好像已经习惯了一个月以来路见星在后边儿当一个“高傲的小跟班”,总像自己长了条尾巴。

听说狐狸都有九条尾巴,但他不是狐狸,所以他只有这么一条。

很宝贵的小尾巴。

盛夜行走得快,路见星走得慢,两个人配合的时间不够长,经常还是会走脱节,盛夜行走走停停地等他,偶尔流露出一些不耐烦的情绪,他自己都控制不了。

把蛋烘糕全吃完,路见星端着豆浆开始在盲道边儿的砖缝上练习直线走路。

他步子慢,性子急,又不愿意在同龄人面前出洋相,往往忙活得一身汗。

半大的孩子要面子,路见星还是强迫着盛夜行把树杈给丢了。

太傻逼了。

鞋底踩上凸面砖线的触感让路见星觉得很舒服,就像有人在脚底按摩。

享受结束,他喝了口豆浆,迎上盛夜行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突然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为什么不能吃奶油。”

“反式脂肪酸知道吗?这玩意儿不好,”盛夜行总算跟上小自闭的脑回路,说,“不利于你发育,还不容易消化。”

像是听明白了,又像是没有,路见星重复一遍:“为什么不能吃奶油。”

天色渐明,街道上的摊贩和行人多了,隔壁高中学生骑上自行车俯冲陡坡,尖叫又笑闹着路过他们两个人。

晨光从树梢间簌簌落入地面,也路过了盛夜行的唇角。

盛夜行没再把刚才那一句科普重复,只是盯住路见星好一会儿,才沉下声答:“路见星,回头我给你分享一首歌。”

“嗯。”路见星没觉得分享一首歌有什么不对劲。

一阵自行车的车铃声又从耳畔飞窜而过,天色彻底明亮起来,两个人进了校。

盛夜行把牛奶软袋儿泡热了往嘴上一叼,揣着兜从学校告示栏边路过,没走几步,他又倒退回来,“今天考试?”

“考试!”他们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

路见星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就感觉肩膀被人用手臂压住了。

他条件反射就是反手一个掐腕,在用膝盖抵住来人的腿窝,使劲一摁,疼得顾群山大叫:“哎哟——我草——路哥你杀人啊!”

“放了,”盛夜行迅速反应过来,去抱路见星的胳膊,“这是班上的同学,不是要打你的。”

被劝哄着放开顾群山之后,路见星眉头还紧拧着,微微喘气。

说真的,顾群山的面孔这会儿才在他的视线里清晰起来,刚刚他根本不知道是谁扑上来了。

“哎哟我的妈……”顾群山一边揉腰一边捶腿,静不下来似的念念叨叨:“路哥你劲儿也太大了……牛逼啊……”

“……”

这还算小的。

路见星看一眼顾群山,特酷地把校服拉链儿学着盛夜行的样子拉到顶,开口道:“别,偷袭。”

“不是偷袭你,我的哥……我哪儿敢找你麻烦?”

顾群山说话有上句没下句的,“你现在可是我大哥的重点保护对象,他考试还全靠你给过呢。只要你配合,他就挂不了。”

“考试?”路见星回过神。

顾群山看路见星冷静下来了,心里边儿的小擂鼓总算没瞎锤,放下胆子,又轻轻碰了碰路见星的肩膀:“是第一次考核,考视觉辅助。”

盛夜行瞟了他一眼。

手欠是不是?

顾群山迅速站远,离了路见星有一米多。

盛夜行又瞟一眼:顾群山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顾群山想了想,觉得也是,不能让路见星感觉被害怕了,又往前走一点儿,站在路见星面前,鼓起勇气,“路哥,以后你就收我当马仔吧。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校内外的事儿我给你整得明明白白的。”

“……”路见星犹豫许久,冷不丁地问:“马仔是什么?”

顾群山:“……大马生小马。”

盛夜行看不下去了,拽着路见星揣兜就往教室的方向走,“路见星,走,考试去。”

看两位阎王要一起走,顾群山决定先溜开去上个厕所,“老大我先去趟厕所嘘嘘啊。”

“去,”盛夜行瞥他,“多大的人了,上个厕所还打报告。”

刚上主教学楼楼梯拐角,路见星放开步子追过来,把耳机线拽下来塞了一个到盛夜行手里,“听歌。”

“嗯?快考试了,不听歌。”盛夜行拽着耳机线的另外一头。

“耳朵。”

路见星说完,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强调,“要放到耳朵里。”

“我知道,”盛夜行笑出来,又觉得不能让路见星觉得好笑,赶紧绷住脸,“但是现在马上要考试了,歌改天再听。”

“……”

路见星有点不开心。

远远看上去,路见星和盛夜行一人拉了一根耳机线站在台阶上,像盛夜行正在用耳机线牵着路见星走。

“听,”路见星固执起来,“你发的。”

刚刚在顾群山捣乱期间,盛夜行把他说要分享的歌发给了路见星。

“分享音乐”仿佛成了一个暧昧的举动,路见星还未理解到那个境界,只以为是盛夜行想听又没戴耳机出门,因为生病有的那种“无法懂得”的偏执性子一上来,非要盛夜行站在楼梯口就把这首歌重新听一遍。

盛夜行看他许久,伸手薅了一把路见星遮住前额的碎发,手掌心抵住人温热的额头,无奈道:“我们等下去楼上阳台听成么?”

“嗯。”

路见星看他往上走了一步,耳机线连着手机端口的那一截儿被扯出来。

路见星还是不愿意放开自己手中的左声道耳机。

盛夜行正握着另外一端右声道的耳机往楼上走。

手机端口的那一头掉出来,手机音乐瞬间变成外放,整个楼道空旷无人,却只有二人彼此之间听得到手机里面在放什么——

“就这样牵着你一直走(这次绝不放手)……”

“我会努力变成属于你(的流星)……”

盛夜行顿住脚步。

见盛夜行没继续往上爬楼梯了,路见星也停下来。

他仰起头看穿着校服嘴角含笑的盛夜行,忽然感觉耳朵好烫。

路见星直接说:“耳朵,烫。”

盛夜行一听这话,把手中的耳机线扯掉卷成一块儿塞进校服衣兜里,特自然地去牵路见星的手,“你牵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