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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信往来(2)

作者: 诸君皆欢 阅读记录

明朗本就长得比吴恙高一些,所以说吴恙的衣服他都穿不了。

“伯母,麻烦您了。”明朗道。

吴母愣了下,应该是觉得明朗还在见外,于是赶紧笑道:“你这个小孩儿,又在说什么谢谢啊,谢谢的,这么有礼貌,你母亲怎舍得丢你?明日我一定去跟她好好说说,她可能只是在气头上,一定会原谅你的——好啦,快去洗澡吧!”

明朗进了浴室,热水已经满好了浴缸,上面飘了两只小黄鸭子,旁边还放的有香皂盒和小板凳,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脱了衣服泡进去。

“啊!我不进去!”吴恙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啊什么啊!水费不要钱呀?而且今晚镇里就要切水,到时候想用都用不了!你进不进去?!”吴母的声音虽然柔柔弱弱的,但却不容拒绝。

“咔嚓。”门把手轻轻打开了。

吴恙穿着小鸭子的三角裤,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就像做贼似的,东看西看。

明朗沉在水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我......”

明朗点了点头。吴恙这才走了过来,裹了一张小浴巾,背过去脱掉裤子泡进浴缸里。

这下两个人就像是浴缸里的两只河马,只露一双豆豆眼看着对方。

明朗伸出了手捏住了一只鸭子。

“吱。”那鸭子惨叫了一声,声音有点儿像耗子。

“噗。”吴恙笑得冒了一个泡,立马呛了口水。

“咳咳...哈哈哈哈!你为什么要一本正经地搞笑啊!”吴恙再也忍不住了,大笑着。

“好笑吗?”明朗又捏了几下,鸭子吱吱吱地惨叫着,可怜的玩具鸭顿时沦为了讨吴恙欢心的工具。

“你别弄了,我来给你搓背!”

卫生间里顿时传来欢声笑语,看起来两个小子是打成一片了。

“太舒服啦!”吴恙和明朗躺了下来,两人睡在一张弹簧床上,盖着被子。

“嗯。”明朗静静地看着他。

“说真的,下次你来我家,我们来玩儿弹珠!”

“嗯。”

“我今天去捉了野山鸡,还扑到了一只兔子,不过我妈不喜欢,所以没带回来.......”吴恙兴致勃勃地讲起今天自己干的大事,后面讲着讲着就口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明朗轻轻拉灭了灯,把被子往上盖,跟着睡了过去,吴恙的身上还有未脱的奶气,明朗不自觉地靠近了些。

第二天,大公鸡朝天上一叫,吴恙便醒了,可明朗早已不在身边。

他起身看见桌上留了一封信,和旁边叠的整齐的睡衣。

信上的字很好看,透着一股灵气。

致友吴恙:

见字如面。昨晚多有叨扰,感谢你和伯母的照顾,为了不继续增添你们的麻烦,我便提前离开了。

今天的天气不适合出去游玩,若迫不得已,记得出门时穿雨靴。

下次见,我们一起玩弹珠。

敬祝:天天开心

明朗

“妈!”吴恙跑下了楼,扣子都没穿好。

吴母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他去哪儿了?你不是要带人家回去吗!”

吴母深吸了一口气,对他说:“吴恙,我问你,你带那孩子回来之前,可清楚人家的来历?”

吴恙挠了挠自己的鸡窝头,想了想,确实,自己傻乎乎地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却不知人家的来历。

“那孩子是明司令的长子,明朗,昨夜仆人没找到他,直接给报警了,待会我还要去局子做笔录。”

“啊?!他没告诉我啊!”吴恙说着。

吴母现在真是哭笑不得,看着自己的傻儿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今天一大早,那孩子家就派车来接他走了,应该没事。”

“哦.....”吴恙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手里攥着那封信,看了又看。

第三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明朗便很少出现了,这次换成吴恙经常去公园等他,有人说他出国留学了,又有人说他家要搬走了。

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就算遇见了也是坐在一起,坐一个下午,吴恙这个人喜欢吵闹,但只要坐在明朗的身边就能安分下来,以前怎么也看不进去的书,似乎也没有那么晦涩难懂了。

明朗就像是安静的代名词,他礼貌而疏离,就像秋天飘零的枫叶,沉默而又充满赤红的热烈。

他跟其他孩子不一样,他会斟酌词句,认真去回答吴恙的每一个问题,他的谈吐举止跟那些逮猪的毛小子比起来完全是天上人间,他是适合做个文学工作者的,吴恙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他去参军的真正理由。

不过他们真正确定关系的年纪还是在相遇的四年后。

那个时候掀起了写信的热潮,相思的人隔着遥远的距离通过一封信纸传达自己的心意,而吴恙也不甘落后,追求时髦可是十六岁小孩儿应该去做的事,他和明朗其实只有两街之隔,甚至举着喇叭朝窗户大吼一声对方都有可能听见,可吴恙偏偏要学那些文人骚客。

明朗倒是依着他,初次收到信后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封。

致友恙:

你好!收到了你的来信,字很好看,看来之前赠予你的字帖真如你所言写完了,十分欣慰,张之名先生的正楷终于矫正了你深奥难懂的草书。

虽然有些意外,但是很开心成为了你的笔友,望以后的时光能与你共渡,开心或难过,都能与我一起分享。

敬祝:快乐常在

明朗于叁月拾日

自从回信后,吴恙动不动就寄信过去,只要一去公园没瞅见明朗,就要写封信,内容也只是那些,你在干什么啊,我今天吃了什么啊,我钓到大鱼啊之类的废话家常,可能让对街的寡妇来写,都比他写的花样多。

并且这样的废话,还要寄出去,每寄出一封,吴母的集邮册就要少一张漂亮的邮票,有好长一段时间吴恙总是被关禁闭。

不过可以翻窗子啊!

今天又如往常一般,吴恙翻过小窗,顺着屋檐跳下墙壁,一溜烟儿的就跑了出去。

说起来吴恙家离明朗家很近,可信却是通过邮局寄过去的,美其名曰为仪式感。

那天天气不好,周围潮湿又燥热,邮局不同以往的冷清,几乎挤满了人,堵得是水泄不通。

吴恙在人浪里有翻滚,好不容易到了接待台,竟然还被插队,玻璃窗压得很低,他几乎是贴着石板把信塞过去的。

周围的人打扮都很奇怪,全部围着头巾,带着口罩,只有吴恙一人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小心!”吴恙低头一把抱住了摔在地上的小孩,孩子的头巾掉了,呆愣愣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脸上全是恐怖的红斑丘疹,有几个破溃了,脓液流得满脸都是。

“还给我!!”一个女人尖叫着拖回小孩消失在人潮之中。

从那次开始,吴恙的整个人生被迫改变了轨迹。

事情是这样的,他回到家后,在晚饭前就开始发高烧,吵着不舒服说要回房间,结果没走几步整个人就栽倒在地,一倒不起。

赶来的医生看见他满身的红疹,一个跑得比一个快,一刻都不敢多留,并且联名向上头举报,至此将吴家画地为牢,警戒带是绕了一圈又一圈。

曾经的邻居甚至比警察都还跑得快,走时还不忘四散谣言,说吴家的小子受到了诅咒,跟他在一起就要倒大霉。

吴母也是心力交瘁,越来越瘦,出门就被叫扫把星,克死了自己的丈夫,进门就看见命不久矣的吴恙,作为一个女人被骂的无地自容,临界崩溃。

明朗是在事情发生的两天后回来的,他跟着自己的弟弟出去参加征稿活动,回到小镇时还蒙在鼓里,他在问。

“管家,可有我的信件?”明朗笑道,好像心情很好,有两天没看见吴恙了,说不定自己私人信箱里的信已经堆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