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布袋戏同人)金光布袋戏·雁俏雁·是我非我(4)
“怎么没戴佛珠?”
“散了,我想着家里还有备用的,洗过澡忘记了。”话出口喉咙还又疼又涩,俏如来迷迷糊糊靠着沙发,过会儿又被推醒。高鸿离头发有些湿,换了一身衣服,放下烤热的面包。
“锡纸用完了。”
大活人在跟前却在惦记些微烤焦的印子,他的关注点简直神奇。
俏如来默默咬下一口酥皮和甜奶酪,含糊地问:“异常厉鬼化的原因有结论了吗?我要写报告。”
“初步推测是地气漏泄,具体原因和地点暂时不明,过一段时间应该会有结果。”高鸿离从口袋里摸出白卡扫了一眼,“等我一下。”
吃完没等到人,俏如来难得劳动尊驾,笨手笨脚地刷干净烤盘,回房自己找备用的佛珠。
印象中是放在书桌里,翻遍了还是没有,他摸着衣柜的抽屉,忽然心中发毛,下意识瞥了眼柜门上的镜子。
那里头的自己充满恶意地笑了。
“……高鸿——!”
长长的手臂窜出掐住他,急到破音的尖叫一瞬失去声响。
后脑撞在地上疼得发晕,沉重的冰冷遍布全身,面上落下的触感忽轻忽重,俏如来自没有五官的黑洞看出一种鲜明的情绪——它在享受折磨他的乐趣。
这念头让他不寒而栗,停止挣扎,努力想要保存体力。
屋角排灯滋滋作响,闪烁几下突然失去光芒,隐隐约约亮起了幽幽的红。整洁清净的房间像合不上的匣子,从四角墙线溢出粘稠的血液。墙面很快全部染透,被子上也开始渗出血雾,凝结成细细几股,汇聚进了漫开的血水。浓厚的铁锈味充斥鼻息,即便明了是幻象,俏如来还是被恶心的反胃。
手心、五指、手背被缓缓淹没,升高的血面涨到口鼻,他几乎失去知觉,意识坠向深处的黑暗。
“俏如来。”
白影的黑洞翻过来吞噬全身,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在血海中翻腾,猛地被拦腰捞出。
视野褪去鲜红,室内原来清净如初,什么都没有变,他亦然,挂在高鸿离身上,完全没有力气,竭尽全力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动。
高鸿离将他放在床上,正要去拿书,衣角忽地被俏如来拉住,于是顺手关了灯,刚躺到另一边,感觉沁凉但相比自己还算暖和的掌心摸上了腰。他拍着俏如来的背顺气,低声说:“明天我送你去尚贤宫,这个看上去盯了你很久了。”
俏如来只顾往怀里钻,高鸿离下巴贴上他的额头,默默想,原本以为自己获得的是温暖,现在好像不是了。
五脏六腑涌出莫名的燥热和疼痛,高鸿离顾忌俏如来,只是忍着,等到不再疼,呼吸有些不稳,皮肤居然维持了一会儿暖热——和普通人类差不多,意外还不错。
经过一晚,俏如来被掐出的青印完全没好转,穿上衬衫,领子上露出骇人一截。
他捧着装琉璃珠的匣子,偏头看高鸿离开车,朝阳为那张缺乏血色的面容添上了几分柔和。
“想什么?”
“想你从前是怎么样的人。”
“人类中的罪者才会在死后成为一片空白的鬼使,以无尽岁月偿还有终罪孽,我当然也不例外,说不定还是罪无可赦。”
“既然能负责东南区,你的刑期应该早就结束了吧?”
“也许。没人和我提过。”
高鸿离浑不在意,俏如来的低喃被晨间电台轻快的音乐掩了过去。
走进尚贤宫,俏如来正遇上默苍离和冥医下楼,顿觉手里的匣子有如千钧重。听完前因后果,默苍离只说:“备用的呢?”
“……没找到。”
“你这周不用出外勤了。”
默苍离深深看他一眼,俏如来被盯得无地自容,连忙和冥医去吃早饭。
不过多久,有人唤着“老师”推门而入。娇小纤细的年轻女人长发染成浅棕,配着那双金色的杏眼,看上去比小时候还像混血儿。
默苍离接过她摸出的文件夹,皱眉说:“霓裳,安静。”
她完全没放在心上,跑来向冥医撒娇,又绕到俏如来身边叫“精忠哥哥”,一脸得意,“我父母准啦!”
俏如来笑着说:“复职申请打了没有?”
“刚交的就是表格。”霓裳回头问,“老师你要不要当场批了?”
默苍离一口拒绝,“工作日三天。”
“配件改过一次,要准备你的新制服。”
默苍离敲了敲平板,俏如来撇开目光,只当什么也没说,胳膊被霓裳撞了一下,她好奇地问:“听说最近很忙?”
“你还没复职,我得保密。”
“那你脖子受的伤总能说吧?工伤?”
俏如来伸出空荡荡的手腕给她看。
“我最近也有点倒霉,可能需要改个运。”
“想看公子开明跳大神?”
“他大概会趁机朝我泼黑狗血……小明不在吧?”
霓裳越想越毛骨悚然,拎上包,来如风去如电。
俏如来上楼死磕报告,整理出一篇差不多的交给默苍离,顺便领了块小玉牌。
玉牌本身可靠,随手找的吊绳却不是,到家发觉玉牌滚落在地,俏如来心中不妙,身上一冷失去意识,再清醒正死死抓着公寓顶层天台边缘的栏杆,被高鸿离扣着往后拖,想也知道他先前是要干嘛。
“我以前真的很少处理这些,你的佛珠什么时候修好?”
“珠子需要定,大概下周。”
“这几天我可以调班接送。”他顿了顿,轻声说:“我还不想看到你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
俏如来抬眼凝视他,高鸿离冰冷的手指拂过面颊,犹豫了一瞬,仍旧如平时一样落在发上。
迎着落日,通透的金眸泛开若有若无的妖异,眼睫微垂,似乎带着一抹熟悉的红,他一反常态,面上流露几分踟蹰。
俏如来淡淡一笑。
第二天临下班,天上落了小雨,俏如来走出尚贤宫,看到高鸿离立在街上,戴着宽檐帽,低着头像是在写字。
来轮值的霓裳与他错身而过,跑到面前,眼眶已经红了一圈,“外面那个人……”
“比较复杂,我之后和你联系。”
霓裳收伞的手不住发抖,俏如来在她肩头拍了拍,聊作安慰。
高鸿离不在乎淋雨,见俏如来撑了伞还是顺手接过,领着他没走多远,在街角拐弯走入印象里不存在的店面。
阳光照满一方小庭,一段不长的走廊通往了装饰古雅的书房。人走过时,门上风铃微动,没有任何声响。宽大的屋子通透明亮,一侧屏风后,满墙都是书。
俏如来还未开口,风铃响起清脆叮铃,不知何时出现的男孩看着高鸿离,怯生生地问:“这里是无垢之间吗?”
他对屋子里另一个存在视若无睹。
“准确来说是必经之站,请坐吧。”
高鸿离的平和缓解了他的紧张,两人开始交谈,偶尔有啜泣传来。
生死轮回,鬼使倾听一位位来客最后的话语,递上清茶,温言告别,来处亦是去处。
许久没听到对话,俏如来绕出屏风,发现桌上还剩一杯茶,随手拿过,碧莹莹的茶水倒映出了他微小的倒影。
“如果我告诉你,这是孟婆汤,你也要喝吗?”
“没有味道?”
俏如来抿一口就放下,不要说滋味如何,连水都不像,可惜了那股清雅的淡香。
“这里的一切除了你我都不存在,亡者能品出的他们结束的人生,对生者而言自是无相,无色也无味。”
俏如来问:“会有人没喝过吗?”
高鸿离慢条斯理收拾完桌面,两人一同离开了店面,刚踏出,身后只余砖墙。
“偶尔会有,但算事故。承载过多记忆的孩子很难活到成年,对人类来说相当不幸了。”高鸿离撑开漆黑的长柄伞,倾来罩住俏如来全身,“回家吧。”
佛珠修好后,鬼使不见了踪影,家里清冷空旷,另一道门总是紧闭。俏如来趁值班和霓裳通电话,他慢吞吞说,她在那头抽鼻子,和多年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