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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君(22)

作者: 江洲渔火 阅读记录

“……”听起来自己这些年过得真是凄苦无依,劫难重重,林晟钰一时无语。转头一眼看见曹显和曹崇礼垂头静坐一边,一脸我有愧的模样,简直来气。怎么就觉得他很吃亏呢?他幼小的时候有林母亲儿一样照顾着,长大点曹显又里里外外地罩着,甚至连凶险的朝堂都默不吭声地替他去了,说起来,是他林晟钰占了便宜吧?虽然是事出有因,也是因他连累林家无辜被陷于谋逆的漩涡中的吧?

“对了,国主还让老奴捎了一封家书。”哭得差不多了的福公公擦干眼泪后终于想起来还有正事儿要做,小心翼翼地从衣服夹层里拆出一封普通的书函,颤巍巍地递到林晟钰手中。

林晟钰展信,只见满满一页工整的小楷,字迹清透,蕴力如弓,足见书者轶荡风骨。

“晟钰吾儿,暌违廿载,子之年长矣。愧汝多舛而无挽,怨否?思显儿耿耿,立危墙数载不悔,然负君家甚以,今情急在危,恐伤及性命。闻尔巧捷,明经擢秀,归而替之,受乎?尔等共商之,若成,吾意可……”

林晟钰细细看完又沉吟了一会儿,才转手递到曹显手里,“写给你我的。国主的意思你不能回京,换我回去。上面也有林家的消息,虽然被围,但朝廷也没有多少余力去清剿一藩之地,暂时安全。”

曹显边接信边点头,林家被诬叛变的消息与林晟钰被押解来京的消息当初是前后脚传到,国主先安排打探的就是林家是否力抗得过去,此后朝廷这边有什么动静,也总有办法抢先通知防备,所以知道并不用为亲生父母的安危担心。

曹显一遍看完,又重复看了前面一段,蹙紧了眉头,

“换你回去还是有危险,要暗杀你的人还没有料理掉,你回了京城,就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了,防不胜防。”

“对我,还只敢暗杀,若你这边他们硬要翻到明路上,国主怕是无法护你周全。你绝不可再回京城!不过现下我也还不到时候回去,按信上所说,京城那边国主自有安排,我们先经营西蜀这边就好。”

☆、皇兄

“那行,这种事情都你说了算,你比我想得多。”曹显无所谓地摆摆手,“那先去召集太子卫和西蜀军,把我们身份的事宣布一下?”

“好好好!”哭焉了的福公公一听这话顿时精神起来,急火火地看林晟钰还坐着不动,恨不得上手扯。另一边曹崇礼也是腾地就站了起来,两眼放光,一副终于等到了的激动模样。

“谁要宣布这个了?”林晟钰端坐喝茶,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您这要回京城的,身份不换过来怎么行?”福公公和曹崇礼都急了。

“不换!”林晟钰不为所动,放下茶杯起身,向曹崇礼伸手,“国主的画像给我,我们去找于将军说事。”

“晟钰,你这是……”曹显三人面面相觑,一脸迷茫,这是要私下里说的意思?

“真像!”林晟钰拿到画像展开看看,不禁又感慨了一下,“无论谁一看都知道我是皇子,是吧?”

是啊,是啊,众人点头,然后你要干什么?

“那你们记住:从现在起,我就是二皇子了。”

“……二皇子!”

“怎么,国主不能有二子?”

“……”也不能说不行,三个惊诧的头脑艰难地转了转,无从反驳。

“你当我皇兄,还是太子。我是刚刚认回的二皇子,借这个身份回京正好。”

“……皇兄”一点都不喜欢当怎么办?曹显挠头。

“所以你真的是皇子!”于彭海看看林晟钰又看看画像,“难怪,我这见过国主后,再见到你的脸,确实觉得像。难怪京城里有传言说你才是真太子。”

“那不是!太子是我皇兄。”林晟钰指曹显,愤愤地说“有些人真是,就因为我比较像父皇,就随便诋毁我皇兄。储君之位岂可儿戏?”

“确实。简直欺君!”于彭海一听也觉事态严重,众人纷纷附和怒斥小人妄加议论、搬弄是非。

“想我父皇,在里城那些年,着实艰难……”林晟钰趁机编纂了国主当年为质的日子,是多么困顿无助,在王妃过世后又不幸弄丢了自己,伤心焦虑,却还不敢声张寻找,怕被心怀叵测者利用。没想到机缘巧合,自己幸运流落到好人家,在国主留下太子回朝主政后,在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居然还遇到孤独无依的皇兄,再续情缘,相伴长大,真是苍天有眼,护惜皇室血脉。

如此周折传奇,一时听得于彭海唏嘘不已。

“我皇兄待人情深义笃,自幼就对晟钰护持有加。于将军可知,在里城,元使主政,太子的身份暗藏诸多凶险,但皇兄从不曾弃晟钰于不顾。即便是回了京城,我俩分离日久,当晟钰遭遇灭顶之灾,皇兄依旧宁可授人以柄也要救下晟钰性命。更是千里奔袭,救吾命于旦夕。”林晟钰说着,不禁感怀难抑激动,

“然朝廷内元朝走狗果然趁机发难,无端编排我皇兄,甚至不顾及储君威望。晟钰绝不忍任意为之,不日将赴京分说为皇兄正名。”

“我与皇兄已接父皇手谕,朝廷内元狗当道,肆意妄为,恐伤及皇兄性命,暂不回京为妥。来年于将军治下西蜀边军粮草必定充足,晟钰可企将军秣兵历马,或可为太子后盾否?”

“这有何不可?”于彭海郑重地朝曹显揖首,“走狗当道,于某也深受其害,愿为陛下和太子殿下效绵薄之力。”

事情谈得顺利,只待来年春耕夏种,收获各种作物畜牧,再通过边境贸易换些银钱,西蜀军缺饷缺粮的日子已去,招兵买马自然顺理成章。

曹崇礼如愿追随了林晟钰,二皇子自然也要配置随行侍卫的,曹显想也不想,一句“老曹,你去,一定要保护好他。”就把他打发过去了。虽然林晟钰不肯为自己正名,还莫名其妙自封了二皇子很让人膈应,但曹崇礼死心眼只认林晟钰为正统,能跟过去还是满心欢喜。奈何林晟钰不待见,为他捅了曹显那一刀耿耿于怀,见面就冷脸。有事没事都不愿搭理他,搞得曹崇礼心头苦涩。几天后,曹崇礼突然发现苦涩的好像不仅仅是自己,太子——哦,是指曹显,也时不时地苦着一张脸,要说原因,好像也是林晟钰引起的。

林晟钰依旧如往常,与曹显同行同住,里里外外形影不离的。只是在称呼上变了,原本人前喊太子、殿下,背地里一着急就喊曹显,现在人前人后一口一个皇兄,喊得可顺溜了。

“皇兄,一起去看看新挖的沟渠?”周围有人,曹显无奈答应。

“皇兄,我先睡了。你也不要太晚。”又没有外人在,喊这么正式干嘛?曹显心里光火。

“皇兄,我又起晚了啊。”正偷偷欣赏某人慵懒地起床的旖旎心里瞬间破碎,曹显郁卒。

“晟钰,我们真的不是亲兄弟!”

“我知道啊。”这有什么好强调的。

“我不喜欢你叫我皇兄。”曹显闷闷地嘟囔。

“这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一个称呼而已。众口铄金,我喊你皇兄,听的人多了,就成了推不翻的事实。我跟国主像,这是没办法,你跟林藩主又不像,谁能说你不是太子了?”

“……可是,太子真的是你的。”曹显继续不开心。

“哎,我说你怎么也跟老曹是的,什么你的我的。关键是现在你必须是太子,否则危险。”林晟钰恨恨,对象是时时候在一边的曹崇礼。

“??”被狠甩白眼的曹崇礼……,这是咋的啦?我招谁惹谁了?

当夜,曹显找深知就里的陈靖元喝酒,似乎获得了开解。回来后趁着酒劲,上床把人搂过来,埋头到暖暖的颈窝里嗅了嗅,想着就先这样吧,后面的事有一日没一日的,朦朦胧胧睡去。

蜀地的冬日短暂,二月一过,天气渐暖,草木发芽,远远近近的,新绿点染,景色喜人。林晟钰脱下厚棉褂,晒着早春暖阳,也不觉冷了,一时舒畅。兴冲冲地跟随本地有耕作经验的士兵,去查看暖棚里新焙的土木灰,这是准备着要用来捏苗种的。暖棚其实就是泥土垒的矮房子,顶上用编织的竹席盖着,掀开可以保暖,盖上可以防寒。现在里面烧着一堆堆枯草、干粪、肥土混合烧制的育种基,据说催芽壮苗效果特别好,等烧上十几天,烧透了,扒开来晾凉,就是一半土一半肥。混水半干,捏成拳头大的圆球,顶上插一粒刚发芽的甜瓜、西瓜、南瓜、番茄等果蔬种子,放在暖棚里保持温湿,一个月后就是一株株茁壮的苗了,连圆球一同移栽进田垄,不伤根不伤芽,非常保险。林晟钰没见过这种种植方式,很是新奇,本想带曹显一起来看看,但曹显突然说自己受邀跟于彭海商讨边境布防一事,心里疑惑为什么没有叫自己。林晟钰自从成了二皇子后,文书官自然是不能做了,军营里其它官职一时也不合适,就自请了太子卫副将,一心协助曹显做事,按说太子卫参与布防这种事他应该也要参议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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