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绣色袭人(41)

作者: 滟星河 阅读记录

华重锦这才起身到母亲的院里去用饭。

雨这会儿又下得大了些,淅淅沥沥没个尽头。他撑了伞,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一进院就听得屋内笑语连连,杏枝挑了帘子请他进去。就见华老夫人、王氏、华重梅和华宝暄四个人正围坐在桌前打马吊。

自华重梅回来后,倒是凑足了人打马吊。

“大忙人总算回来了。”华重梅一面出牌一面吩咐丫头们摆饭。

明日华宝暄就要走了,老夫人心里不舒坦,可也晓得这是为了宝暄好,又不好阻拦,见到华重锦回来,没好气地说道:“明日宝暄去了平川,由你来替他,可别这么晚回来了。”

华重锦朝母亲笑道:“可别找我,我可赔不起。”

老夫人笑骂道:“你倒哭起穷来了。”

华重锦走过去瞧着母亲的牌,说道:“倒不是哭穷,实在是不敢赢您老人家啊,要我故意输比让我赢还难呢。”

华重梅嚷道:“听听他这话儿,自个儿多厉害似的。你过来替宝暄,今儿非让你输得只剩内衫不可。”

刚穿了内衫回府的华重锦闻言忍不住失笑,他瞥了眼老夫人的牌,两手夹了一个牌出来,抛在桌面上:“出了这张就等着胡牌吧。”

华宝暄也不知在想什么,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杏枝绕到他身后一看,一副牌还乱得很,提醒道:“小公子,你这可以碰了。”

华宝暄猛然回过神来,取了张牌丢了下去。

华重锦直接将老夫人的牌推倒,笑道:“胡了。”

一时间丫鬟们上齐了菜,众人围坐在了圆桌前。

王氏叮嘱华宝暄,到了平川要好好习练武艺,不要太懒散。

华宝暄闷闷不乐地应了,瞧着满桌子菜肴却并不动箸子。老夫人以为他不愿去平川,正要安慰几句,他却将箸子放下,语气坚定地说道:“祖母,母亲,五姑,六叔,我求你们一件事。”

华老夫人笑呵呵问道:“什么事啊?”

华宝暄说道:“我想到谢府去提亲。”

他在朱雀街上,听到了关于以禅的风言风语,难免也听到了华家与谢家的恩怨。他如今方知,以禅坐过牢,且还与他有关。

“你们不该瞒着我的,我虽记不起,但谢小姐打我应是因为我不好。她坐牢也是因为我,如今她一个姑娘被说成那样哪里还嫁得出去,我一定要娶她。祖母明日便派人到谢府去提亲吧。”

华宝暄这番话,让大家都无心用饭了。

华重梅放下箸子道:“我觉得可以。原本我觉得谢姑娘对宝暄无意,便是去提亲也会碰钉子。如今谢姑娘出了这档子事,她若答应了亲事,便能救她自己于水火,没理由不答应的。”

“你们说的谢姑娘出事,是什么事?”大嫂王氏疑惑地问道。

华重梅与华宝暄对视一眼,那些难听的话他们着实说不出口。

“既说了谢姑娘对宝暄无意,若因旁的原因结亲,这姻缘只怕不会好。”王氏又道。

华老夫人也不同意:“不行,那位谢姑娘便是再好也不行,她动手打过宝暄,怎么还能入我们谢家的门。”

华宝暄见母亲和祖母都不同意,便将希望寄托在华重锦身上。在他眼中,六叔说话还是有分量的。

“老六,你倒是说句话。”华重梅也碰了碰华重锦的胳膊。

华重锦拿起汤匙,慢悠悠舀了一勺鱼汤,瞥了眼华重梅,沉声说道:“宝暄若要定亲,定要娶情投意合的女子,绝不能因别的原因结亲。”

“那就是谢姑娘。”华宝暄忙说道。

华重锦瞥他一眼,深邃的眸中神情莫测:“谢姑娘与你情投意合吗?”

“可我喜欢谢姑娘。”华宝暄说道。

“你喜欢她她便要嫁给你?照你这样说,武小姐还喜欢你呢,是不是你就要娶她。”

华宝暄委屈地望着华重锦:“六叔,武小姐才不喜欢我,她喜欢你。”

“她喜欢我,我就要娶她吗?”华重锦冷冷说道。

华老夫人没好气地敲了敲桌子:“阿锦,怎么回事?”

华重锦不再说话,放下箸子起身:“我饱了。”

他起身快步离去,留下一桌子人面面相觑。

“这是在衙门里受气了?”老夫人说道。

“谁敢让他受气。”华重梅扒拉着碗里的饭粒说道,“宝暄,别想太多,用罢饭早点回去歇息,明日还要早点去平川呢。提亲之事急不得,你若有心,早晚会打动她的。”

华宝暄怏怏地应了声,起身道:“我也饱了。”

饭后,华重梅又陪着母亲和大嫂说了会儿话才回去,刚出了母亲的院子,便见华重锦撑着伞站在院外的树下。

“怎么不走,别是在等我吧?”华重梅颇为惊讶。

“我送你回去。”华重锦说道。

梨枝晓得两人是有话说,很识趣地跟在后面。

华重梅问:“这么晚了,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现在说?”

雨声淅淅沥沥,夏扬和梨枝一前一后提着宫灯,昏黄的光芒只照亮了脚下的路,朦胧的光影里,华重锦淡然一笑:“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要跟着谢以禅学刺绣吗,怎么不见你去?”

华重梅哎一声说道:“你当真了?我只是说说而已,实在拉不下脸去跟一个小姑娘学刺绣。”

“怎么你说话都不算数的吗?”华重锦挑眉问道。

“这……算不上不算数吧。谢姑娘其实也没当真的,她也晓得我是为了让她收下那根老参说的客气话。”

“明日你到锦绣坊去学刺绣吧!”华重锦轻轻说道,语气却很坚定。

第38章

“凭什么啊,你让我去我便去吗?”华重梅觉得很奇怪,“你在这里等我不会就是为了这件事吧?奇怪了,你为何对谢家的事这么上心?”

“不是你让我帮她的吗?”华重锦不徐不疾地说道,“刚才你火急火燎过来告诉我谢姑娘多可怜。说起来,她也确实是因我们华家才沦落到如今的境地,不帮说不过去,但让宝暄去提亲就有些过了。你只需过去跟着学刺绣,有心人自会明白怎么回事,或许能压一压那些谣言。”

“好吧,那我便委屈委屈自己,跟着过去学学绣孔雀,也不知我一番好心为了谁!倘若她真成了侄媳妇儿,倒也不枉我白忙活一场。”华重梅说着轻轻叹息一声。

华重锦目送着华重梅缓步而去,他怔怔凝立在雨雾中,闭眼深深叹了一口气。

******

以禅这一夜睡得不安稳,一早有些头痛。既没人到锦绣坊订绣品,索性放自己歇息会儿,晚点去也无妨,便又睡下了。再醒来时天光大亮,雨早已停歇,日光映在窗格上,一片暖暖的辉煌。

以禅起身时下意识瞧了眼窗前的卧榻,紫线昨夜放在那里的绣词衣衫不见了,应是烧掉了。

烧掉了好啊!

她起身唤人,一开口只觉嗓子疼痛,话音沙哑。自锦绣坊出事,她一直绷着劲,生怕自己倒下,岂料前两日没事,最后还是被打倒了。

紫线叹息一声,自去准备败火的金银花露。红绒伺候她梳妆,一面对她说道:“小姐,锦绣坊的事就别担忧了,昨日里,六爷特意托我给小姐带话,说锦绣坊的事他听说了,他会想法子的。”

以禅坐在妆台前,任由红绒将她一头乌发绾了起来,哑声问道:“红绒啊,你觉得人家六爷为何要帮锦绣坊?”

红绒是个直肠子,不假思索说道:“我瞧着他对小姐有意啊,他不是救过小姐吗。”

“胡说什么呢?”以禅冷声说道,“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他家里说不定三妻四妾呢,你晓得吗?”

红绒冷不防以禅发了火,顿时有些惘然,再不敢回话,小心翼翼自妆匣里取了一支步摇簪在了以禅的发髻上。

以禅回过身,仔细叮咛红绒:“你要记住,对你好的人不一定是真对你好。”

上一篇:寒月 下一篇:瑟瑟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