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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月(3)

作者: 夕淮 阅读记录

大师伯轻声笑道,“这剑不光是你娘打得,且是双剑。”

“双剑!”戚梧桐听罢,伸长脖子瞧瞧木盒子,再看看柳姑姑手中,皆未见到,问说,“还有一把呢?”

戚梧桐不见大师伯搭理,转看一旁的杨柳姑姑,杨柳一愣,转口道,“你娘虽为女子,但铸剑的功夫,绝不逊于他门他派的铸剑师父,即便是葛家庄的老庄主,对她也是另眼相待,你不是说葛家庄请了武林各家嘛,你这回去葛家庄兴许能再见着一把。”

戚梧桐截口道,“此剑非彼剑,你说的那一柄我是听过的,原是给慕容家一位伯伯,后来那伯伯过世,慕容家就把剑送到了问剑山庄,请葛家爷爷代为保管,对罢。”

杨柳道是,就是它。戚梧桐又将话绕了回来,问和手里这把成对的剑在哪。

这回换柳姑姑不搭理她,她便更加好奇不已,两颗眼珠子像是星星一样巴扎巴扎的闪,盯着人看,“此双剑铸成时,我就只见过这一半,另一半,据你娘说,她寄放在别处。”戚梧桐见大师伯说话时嘴角噙着笑,眼中却有些忧郁,别处?此处有谁知晓?大师伯,柳姑姑,九叔,她爹凤天翔…戚梧桐笑笑,最怕连她爹也不知......

大师伯摸摸戚梧桐那小脑袋,唤她冬凰,不是戚梧桐,而是冬凰,“你娘打得剑,除去这套是双剑,算来有四,三把长剑,剩下的一把是柄短剑,我也不知你有没有机会见到另外的两把,只是如果你遇上了拿短剑的人,切记,无论是在何种情形之下,皆不可视其为敌。”

戚梧桐不知这又是什么江湖规矩?

大师伯摇头道,“不是,你就当是大师伯求你的一件事,能答应么?”言及于此,戚梧桐有岂有不应之理。

戚梧桐对这宝剑爱不释手,怎么也舍不得将它收回剑鞘,拿在手里横着看,竖着看,杨柳见她是有些’失心疯’,又见练旭神色露出疲态,自他四肢折损,双手调理多年已无大碍,但这一双腿却是回天乏术,身子骨更是不复壮年,便同戚梧桐道,“怎的,不急着回去了,那就帮姑姑去后院把碗洗洗干净,再挖菜摘了,洗了。”

戚梧桐笑呵呵的把剑收回剑鞘,直道,下回,下回。其实杨柳深知其懒散本性,这么一说其实就是为了轰她下山。

剑回鞘时,戚梧桐掂了掂剑鞘,发现这剑鞘的分量、材料都和剑柄不大一样,柳姑姑告诉她,剑鞘是她后来加上的。戚梧桐见剑柄上镌有奇形怪状的图样,问到,“那这也是姑姑刻上去的?什么东西?”。

大师伯道,“这是字,梵文,同是你娘的手笔。”

戚梧桐这才记起,她娘是西域出身,除了汉文,对西域的文字也十分通晓,而世间凡是有灵气的兵器,和人一样,都有那么个响亮的名号,剑柄上刻的会是剑的名字?

“梧桐。梧桐。”大师伯连唤了几声,戚梧桐才回过神,起身要下山,她沿着来时的铁锁链,又跳回通往山下的这一面山崖,就听对面的大师伯说到,“这剑的事,你不妨问问你爹,他若是愿意告诉你,你便听,他若不愿说起,你也就不必再问。”说完,大师伯又转动机关将连接断崖的铁链收了回去,戚梧桐也带着剑下山。

第三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风涛动地海山秋

戚梧桐使着轻功悄悄回到凤仪山庄,猫在书斋窗下,撬开一个缝,瞧着里头没人,这才推门进去,用笔墨将剑柄上的梵文拓下,又担心几个梵文别有深意,便逐一拆成三份,自言自语,莫非真只是剑的名头?思不得解,竟拿起宝剑,问那宝剑,你叫什么,总得告诉我不是,不然你认得我,我不认得你,日后如何相处。

“你这般自言自语,能同哪个相处得如何,爹是不知,但下人都着实吓得不清,以为闹鬼。”书斋的门给慢慢推开,凤天翔的白衣、白鞋先探出角,戚梧桐道,“爹才吓人,不分昼夜皆是白衣白袍,我可常听庄里的人说错把你当鬼魅给瞧了去。连墨鸢哥哥,和黄莺姐他们两都给吓过,你还好意思说我。”

凤天翔叹叹气,沿着书案的边上走,目光从案上扫过,戚梧桐将撕开的三片纸偷偷攥在手里,藏到袖中,凤天翔自将她这些小孩把戏看在眼里,戚梧桐提起剑,闪到书案另一头,“爹要看书,那我回房歇歇。”

凤天翔见她走,却也不拦,戚梧桐隔着门板偷偷瞧了他一眼,心想她这爹明明看到自己将剑带回来了,怎么什么也不问,他不问自己,自己又如何开口问他呢。

凤天翔瞧她偷偷摸摸的兀自苦恼,故意问她,“为何还不出去。”戚梧桐心有不甘,转形便见凤天翔提笔在纸上像道士画符似得挥了几下,戚梧桐盯着纸,绕着桌子转了大半圈,将藏着袖里的三张纸片拍在桌上,却听凤天翔问,“是你柳姑姑叫你防着爹,还是你自己想防着。”

戚梧桐道,“自然是我自己。姑姑才不会叫我防你,她只会教我,不要搭理你。”凤天翔笔未停,在梵文边上洋洋洒洒的又写了三个字,同戚梧桐说到,“你娘生长于西域,比起中原文字,对梵文更加精通熟识,五岁拜入练家门下,随她师父来到中原,爹便是在那时与你娘结识。”

戚梧桐这还是头一回听说自己爹娘相识的经历,而她也似乎记得她那师伯也在塞外长大,经历同她娘十分的相似,连拜入师门的年纪也差不了许多,而当年练秋痕与练旭的师父之所以收他二人为徒,看中也正是他们这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的身世。

戚梧桐看着三字念道,“常安乐。”又指着’常’字,笑话凤天翔写错了字。凤天翔摇摇头,戚梧桐又说,“那该是娘镌错。”可凤天翔仍是摇头,戚梧桐仍是问,“’长安乐’,长长久久之安乐,难道这么解不对。”

凤天翔对着不学无术的女儿不知如何是好,道一句,“物极必反,’常’极’无常’,’万物无常,有存当亡’此乃汉书中一句佛语,是告诫你人有尽时,缘有止日,哪怕是遇上再伤心地事,也是会过的,要安乐度日,不要虚度光阴。”

他这一番解释,戚梧桐听得呼呼欲睡,觉得她这娘亲太过高深莫测,颇有方外之人的味道,她对这娘,所记之事甚少,可总对一种味道十分的熟悉,细细想来,那味道十分淡雅清幽,兴许真是佛门的味道。凤天翔看女儿发呆便知她这小脑袋又东想西想,便问她师伯给剑时没说些什么,戚梧桐就学着大师伯的语气道,’这剑的事,你不妨问问你爹,他若是愿意告诉你,你便听,他若不愿说起,你也就不必再问’。

凤天翔听罢笑笑,站起身走到院中,戚梧桐快步跟了上去,见凤天翔坐,她也跟着坐到他靠右的位子上,将剑放到离凤天翔最远的桌边上。

凤天翔指剑道,“此剑是套双剑。”他见女儿不惊,继续道,“冽泉有如流水之纹,寒气逼人,为攻;雪空光润无痕,剑身无刃,为守。你拿到的这柄是冽泉,鞘是后来添的,这双剑本就无鞘。依你娘的意思,她这双剑,绝不染血,若不能将它们看做’非剑’的境界,便无法驾驭。”

戚梧桐自语道,“非剑,剑不当剑,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凤天翔瞧了她一眼,戚梧桐嘿嘿笑道,“雪空又在何处。”凤天翔眼里只瞧着冽泉,手指轻叩桌面,戚梧桐心道,’问不得’,转口又问这双剑他可是使过的。

凤天翔定定坐着,应她,自己并未见过雪空,只是听练秋痕提起而已,但这柄冽泉,是使过的,给练秋痕打下手,试过一回,也想过问她要,可是练秋痕却对凤天翔说,他与人比得是命,不是剑,有命就行,哪里需要剑,不提也罢。

戚梧桐听得咯咯笑,“娘真是聪明,她知道你与人比武,若是用了她铸的剑,人家输了,就会说你是仗着宝剑在手,就像有些人,明明是自己不会骑马,却怨马太凶;不识水性,偏说浪太大一样。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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