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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月(100)

作者: 夕淮 阅读记录

戚梧桐又继续转了转,就见棋盘后头的台子上放了木盒,这东西看似平淡无奇,实则用料考究,盒子上锁,锁头上镌刻的图案她觉得眼熟,左思右想是在何处见过?她随手挽起一缕头发,恍然道,发簪,这锁头上的图案与她娘留给她的那支发簪是一模一样,怪不得她一直觉得这发簪上纹路生的怪里怪气,原来是把钥匙,戚梧桐都已经拔下发簪,却又将木盒放了回去,重新戴上簪子。

戚梧桐坐在房里发呆,一直坐到明月当空,月光透过窗子正好停在屋内的一处,又是几个时辰,戚梧桐发现那道月光竟然分毫未动,有那么点蹊跷,那光停留之处,恰好被一串珠帘挡住,白日里戚梧桐并未察觉,被这月光一照,珠帘上流过一道道绮丽的光华,戚梧桐拨开珠帘,那帘子后摆着一个上等羊脂白玉的坛子,再往里走一些,那白玉坛后面,立着一个牌位,看清牌位上的字时,戚梧桐一双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那牌位上清清楚楚的落着’亡妻练秋痕之灵位’,戚梧桐一手放在白玉坛上,一滴清泪毫无预兆的落下,她记得独孤九所说,血脉至亲之间必会有所联系,难道这里头放着的真的就是练秋痕的骨灰。

清河王徐如风也曾对戚梧桐提过,紫金顶之时,她带去一名西门氏后人,西门一氏最精通火器,而此人甚至将□□埋入自己身体之中,在紫金顶便是此人炸塌了山洞,启动了所有机关,清河王妃的半张脸就是在那时毁的,还有练秋痕,更是五内受创,躯体也有所缺失,她自知已在弥留,这才取下眼珠让徐如风救治清河王妃,徐如风带着清河王妃下山,半道遇上凤天翔,但后来她才知道凤天翔也未找到练秋痕的尸身,据她推测,当时山体坍塌,练秋痕的尸首可能被埋于山石之下,或是随乱石掉落山谷,但如今看来,练秋痕的尸体是已经被烧成灰放置在这白玉坛中。

可这’亡妻’又是怎么一说,哪怕是在淮阴,凤天翔因未与练秋痕拜过天地,没能给她立碑,这别院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居然敢称练秋痕作亡妻。

戚梧桐拿起灵位去质问那位云夫人,这是如何一回事。

云夫人瞧见戚梧桐拿着灵位的手,指尖青紫,想来此时戚梧桐心中一定极为愤怒,只要她稍稍使劲,便能将这灵牌捏个粉碎,然而因’练秋痕’这三个字,她到底是忍了下来,咬牙仍是微笑道,“这玩笑可开大发。”

云夫人抚琴道,“是否是玩笑,你心中最是清楚,秋痕说他们楼兰之人奉行回返自然,死后都将尸骨火化散在大漠上,随风来去,自在逍遥。”

戚梧桐沉气道,“云夫人,即便那里头盛放的是练秋痕的骨灰,但这牌位…”戚梧桐一笑,续道,“江湖人皆知,练秋痕不到双十便死在了紫金顶,从未婚配。”

云夫人只道,“那不过是江湖传言,怎可轻信,江湖上又有几人知晓,她以未嫁之身,生下了你。冬凰,情之所至便什么都能不在乎,她爱凤天翔,她愿意将一个女子最为珍贵的东西交给他,而不求回报,但你娘与这主人,是行天地之礼,敬过高堂的夫妻,这喜宴虽办得简陋,但却是名正言顺,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你师伯练旭,他在场,那可是这别院主人亲自命人,从清河王手里头救下的,可惜去的还是有些晚,那双腿废了。”

戚梧桐道,这别院的主人究竟是谁。

云夫人调转了曲调,问道,“听说你是与清河王一同掉下断崖,难道她没告诉你,是谁让你娘传出消息,有一件绝世神兵藏在紫金顶的。”

戚梧桐道,“她说是云海城的人。”

云夫人犹豫道,那你还是等主人回来,自己问问他。

戚梧桐问道,这别院的主人,为何要娶,他明知我娘心有所属。

云夫人抬头,望了戚梧桐半晌,微笑道,“婚事是设局的一环,可人非草木,他二人朝夕相对,难免生出情愫,对你亦是如此,你来到红叶山庄之时,身受重创,病情时好时坏,根本无法下地,是他每日抱着你到山间散步,有时,你在睡梦中一笑,见你那般聪明可爱的模样,他就想着,若是练秋痕与他的骨血,会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即便你不是他的亲骨肉,他依然将你视作是这红叶别院的少主。”

云夫人的琴曲骤停,续道,“为让你免除危险,他将你送去云海城暂避,你却被人偷走,我从未见过他那般落寞,他也派人去过凤仪山庄,想将你抢回来,不过凤天翔的武功实在太高,且日夜寸步不离的守在你身边,几波人,不是有去无回,就是无从下手,他这才作罢,但年年到你生辰,他仍是会选一棵栽的最好的兰花,送去凤仪山庄,你失踪的这三年里,他也年年去少室山,你娘说,像他这般的人,往往将真正心爱的放在一个碰不着的地方,她总能说对。”

戚梧桐凝视手中的牌位道,“司马一家,对我母女二人有恩,救他一家,我娘报恩没错,但换做是我,我不会这么办。”

戚梧桐转身离去,身后云夫人指尖又弹起琴曲,悠长而哀伤,凭吊之曲,戚梧桐发现自己越是接近练秋痕,就越是不懂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她不该是一个很简单的女子,怎么就越发叫人看不懂。

混迹江湖三年,又过上养尊处优的日子,戚梧桐反倒睡的不舒服,她在红叶别院一住便是半个月,红叶先生却连个人影也没有,这云夫人也是位能人,每日抚琴,一奏大半天,浑然不觉疲倦,戚梧桐是梦里也在听曲,醒时也在听曲。

一日她半梦半醒间,见到一个人影坐在一旁品茶,这人影与路无涯有七成相似,戚梧桐也为多想,便唤了路无涯的名字,而这身影,却是一笑。

戚梧桐这才反应过来,她倒是不急不躁,反正是认错,她干脆爬起身先将面前这人好好端详一番,要说路无涯是天生性情冷淡,不与人亲近,那此人是恰好相反,言谈举止透着一个雅字,但不知为何,就是这么个儒雅之士,却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就如同他整个人都坐在烟雾之后,看不透,不敢靠近。

路冥渊。

路冥渊问她喜欢饮茶?

戚梧桐摇了摇头,路冥渊道,你娘也不喜欢喝这些,不过好在即便如此,她也总愿意天未亮便陪我去山中取泉水。

戚梧桐道,“路先生,这红叶先生是你,还是云海城城主。”

路冥渊微笑道,“你就是来问这个?我还以为徐如风什么都告诉你,你才特地来见我。”

戚梧桐颔首道,“不必多说,这下全明白,我就不再叨扰,告辞,红叶先生。”

路冥渊面色黯然问道,“你要去哪里我都不拦你,这是你娘嫁我时,让我应承她的,云海城不会插手司马玉楼与你往后的打算,但你自己也瞧见,司马玉楼当上杀手,你莫不是嫌十万两的人头搁在脖子上太沉,那不如给我如何。”

戚梧桐微笑道,“红叶先生果真是无所不知,想必这些年我的一举一动也难逃先生法眼,先生有江湖第一公子的美名,我相信以先生的才智必定能想出一个,比让一介女流去送死更好的法子。”

路冥渊换上一盏新茶,让戚梧桐尝尝。

戚梧桐笑道,“我不从在乎江湖上那些虚名,你瞧清风道长和徐如风,无论后世对他们是歌功颂德也好,亦或是口诛笔伐,他们都听不见,死后皆是一张皮囊,一副白骨罢了。”

路冥渊抬眼望了望她,眼神中充满的关切与赏识,戚梧桐却不喜欢他这般看着自己。

路冥渊又听戚梧桐道,“我与我娘不单是在喝茶这一点上相同,还有一点,我们认定的,难以轻易改变,我会与无涯一生一世,他去哪我就去哪,我想去什么地方,我就拉上他陪我一起去,餐风露宿亦能甘之如饴,这些想必先生,怎么也不可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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