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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瞎(18)+番外

本朝女子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并不容易,自从有男子因自己的无能怪罪女子牝鸡司晨后,越是位高权重的女子,越是容易被人放大错误,所以林歇这次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如何教育龙凤胎稍后再说,耽误之急,是先把这件事情,小事化无。

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个把柄递出去。

耳边夏衍与红玛瑙姑娘的声音还在继续——

“将军府的颜面不劳姑娘与郡主费心,姑娘可能不知道,我与夏夙关系不好,你就算找我,我也没办法替你在夏夙面前说情。”

红玛瑙姑娘:“可、可是……”

夏衍:“告辞。”

夏衍走得干脆利落,红玛瑙姑娘追了几步后终于消化掉了夏衍最后说的话,脸再度红了个透,她跺了跺脚,又踢了踢一旁的大树,最后实在羞愤难当,捂着脸跑掉了。

林歇直到这时,才松开了半夏。

半夏没把怒火发泄出去,此刻气得浑身都在抖:“就算是郡主,怎么可以这么过分,仅凭自己的喜好就来为难姑娘!”

林歇满脑子打算,实在没心情安慰半夏,只能抬手拍了拍半夏。

而在拐角的地方,刚刚离开的夏衍不知何时折回,又从那里走了出来。

夏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真要找个理由的话,大概就是他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能和夏夙做朋友。

他虽表现的很讨厌夏夙,可心里也是把夏夙当成自己亲妹妹的。

妹妹的朋友,照顾一下也是应当。

所以他对林歇说了一句:“如有必要,我可以替你在先生那里作证,证明是景央郡主故意指使人去羞辱你。”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主要是不好好解决了,很难说君葳以后还会不会用同样的手段来找林歇麻烦。三人成虎,再多几个像红玛瑙姑娘那样把上位者的喜好当成金科玉律的人,林歇的名声迟早要被毁干净。

然而对一个自知命不久矣的将死之人而言,比名声更重要的,是长公主的仕途与天下女子入朝为官的权利。

林歇知道自己不及朝堂上的女官风光霁月,可身为女子,她也希望这世上的其他女人也都能过得越来越好。

所以绝不能让作为女官之首的长公主,因此事被贬斥。

林歇也知道,夏衍这是一番好意,自己就这么拒绝,站在夏衍的角度来看,实在是有些不识好歹,所以她弯腰道歉,并给出了一个十分说得过去的理由——

“多谢夏公子相助,只是林歇在府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得罪了长公主只会让我过得更加艰难,还请夏公子当今日之事不曾发生,林歇在此谢过了。”

笔挺的背脊弯下弧度,林歇身后的半夏不解地喊了声“姑娘”。

林歇的反应大大出乎了夏衍的意料,夏衍先是后退侧身,躲开了林歇这一礼。

然后才愣愣地看着林歇道歉的姿态,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稍微有些不满自己的好心被人白白浪费,更多的是无法接受林歇委曲求全的模样。

他习惯了想要什么就去争取,从小到大唯二的两次失败结果就是两位兄长的死与被父亲扔来书院。

所以他不理解林歇任由自己被人欺负的做法。

甚至有些,恼火——

“废物。”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现在·夏衍:是包子就别怪狗惦记。

未来·夏衍:汪。

第14章

夏衍说完,转身离开,黑色的院服外袍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掀起凛冽的弧度。

半夏先是因为红玛瑙姑娘的话语和景央郡主的行为气愤不已,后又因自家姑娘的窝囊捶胸顿足,最后,她被夏衍那一声废物吓到,等人走远了才回过神,拍拍胸口,心有余悸。

半夏顿时顾不上责怪自家姑娘的畏缩,连忙过去把自家姑娘扶了起来。

林歇被半夏扶着直起腰,脸上的表情有些糟糕。

半夏见了,只当林歇是被伤了面子,便扶着林歇回了教场。

她哪里知道,夏衍那一身战场上染来的杀伐之气与林歇而言并不算什么,正真让林歇变脸的,是那一声废物。

以林歇的性格而言,她不至于因为这种语境下的一声“废物”就大受打击,刚刚那般失神,不过是想起了一个人。

林歇是能让长公主铤而走险将她偷出的上佳根骨,乃武学奇才。而她为了保住长夜军统领之位,但凡皇帝下达的命令,便是拼上性命也会去完成。

因而无论是长夜军的前辈,还是皇帝,都不曾骂过她废物。

独有一人,这样说过她。

林歇随着半夏回到教场,骑射课还在继续,只是教他们骑射的那位前禁军副统领并没在场上,而是在场边看着她们自己练习。

林歇背靠树干发了会呆,这才开口吩咐半夏,让半夏现在就去城西的媚娘坊,买一盒青柳色的口脂来。

这是她与长公主定下的暗号,只要半夏去买了,今夜长公主就会来找她。

“青柳色?哪有这种颜色的口脂。”半夏觉得林歇这是在说笑,可看林歇坚持让她去,只能拿上林歇作为书院学子的身份木牌,出了书院去往城西媚娘坊。

半夏离开后,林歇扶着树干坐了下来。

今日的天气不错,阵阵微风拂面,暖阳宜人,是午后休憩的大好时光,可林歇闭上眼睛,却坠入了恶梦。

梦里的她站在九曲机关楼内的第四层。

机关楼一至三楼都是对外开放的,然而从第三层开始便没了往上的楼梯,须得找到机关才能开启四楼。

无人知晓机关楼四楼以上的光景,林歇却是知道的。

四楼还不是囚禁重刑犯的地方,五楼开始才是,四楼算是一个缓冲的楼层,关押犯人的长夜军通常都是至少两人一块来这,一人将犯人带到楼上,剩下一人就会在四楼等候。

因此四楼放置了不少打发时间的东西,有桌椅板凳和好几大箱方便储存的肉干果脯,还有几坛子好酒,墙上甚至还挂着一面及其罕见的水银镜子,可见长夜军真是把九曲机关楼的第四层当成了自己家的地盘。

梦里的林歇正对着纤毫毕现的水银镜子梳理头发,那时她才刚刚出完任务回来,还没来得及梳洗就被师父叫来帮忙押送犯人。

一身束腰黑衣满满都是呛鼻的血腥味不说,头发也是乱的。

她梳好头发,用手背随意擦掉了脸颊上的血迹,一脸的习以为常,倒真是像极了杀人不眨眼的罗刹恶鬼。

为防失火,九曲楼内用的都是夜明珠,然而夜明珠何等金贵,长夜军内又都是习武之人,五感敏锐夜能视物,因此墙上的夜明珠并不多,四层的光线条件十分昏暗。

林歇刚擦掉脸上的血,就从镜子里看到了身后从楼梯上走下的鹤发老者。

老者同样身着黑衣,不同的是身上还披了一件气势十足的大氅。

林歇转身行礼,唤了声:“师父。”

老者朝林歇挥了挥手,声音低沉浑厚,带着上位者独有的韵调:“过来。”

林歇凑了过去,步伐姿态竟是一扫先前的沉着冷漠,带上了些少女才有活泼:“师父何事?”

老者抬手,将夹在林歇后颈衣领上的落叶拿掉。

要来九曲楼必要经过一片密林,想来落叶就是在那时候掉到她衣领上的,林歇没多在意,谢过师父之后就转身去拿桌上的面具。

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有劲风从身后袭来。

林歇抽出袖剑转身格挡,一声铿锵响起的同时,刺骨的寒意迎面而来。

师父的碧雪剑,是林歇这辈子最后看到的东西。

那时的林歇整个人都懵了,她像是被人硬生生夺走了“看”的能力,连虚无的黑暗都不曾给她留下,从未有过的恐惧就像是一只大手擒住她的心脏,眼部发着冷的痛楚在这一刻反而成为了她转移注意力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