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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余得许多情(84)

作者: 锦绣灰 阅读记录

“嗯。”

萧瑜闷闷的应了一声,捂着额头不想说话。

“唉,我也睡不着,天气实在是太热了,这里又太闷了。而且白天那几个伤员真是太惨了,怎么会不小心踩到手/雷上呢?”

细妹在她身边坐下,滔滔不绝的说着:“我听说呀,真上了战场,伤员情况比这可怕的多,断手断脚都是家常便饭,有的时候,连、连肠子都流一地呢!”

细妹颤抖了一下,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血腥的场面,然后又有些沮丧道:“我们毕业了以后不知道是不是像三期男生队一样直接分到军中,上战场打仗了,我、我总是好害怕,不知道可不可以不去呀......”

“细妹,你又掉队了!”

一旁还没入睡的沈霞忍无可忍的睁开眼睛,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都来了军校一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没志气呢?”

“霞姐,我、我不是没志气,我是真的害怕呀!”

“害怕害怕!你要是我女儿呀,我现在就一鞋底子抽过去,直接打醒你!”

“你要是我娘,我肯定早就哭着喊着嫁人了。”细妹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萧瑜低声吼了一句,“你们两个别吵了!”

她现在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感觉这两个女人再多说一个字,她就要当场吐在这里了。

沈霞和细妹对视一眼,急忙凑过去,关心的问:

“萧瑜姐,你怎么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萧瑜勉强道:“头疼,胃里难受。”

沈霞担心:“是不是白日里吃坏肚子了?我儿子之前有一次吃了大夏天里隔夜的饭菜就是这样的。”

“诶呀,会不会是......”

细妹想起什么,脸色苍白,吞吞吐吐。

“是什么?”

“是,是白日里那位婶子说的,那个胡神医做的法,让小鬼来附你身......”

细妹下意识的四处看了看,意识到她们身在祠堂,更觉得背后一股凉气窜了上来,三伏天里打了个冷颤。

萧瑜差点被气乐了:“那也是找你啊,我可一句话没说。”

“说什么呢,细妹!”

沈霞喝止了她:“你自己也说是封建迷信了,现在怎么又信了?”

“宁可信其有嘛!”细妹委屈,“不然我们都是吃了一样的饭菜,怎么只有萧瑜姐有事?”

“不是今天一天了。”萧瑜没好气道:“这症状很久了。”

沈霞表情凝重:“怎么不早说?我瞧你这段日子就不太爱惜自己身体,训练结束了也不回去,整日在校场上负重跑步,饭也不好好吃,身子如何撑得住?我领你去看大夫吧。”

细妹也担心:“可是校内医生这次没有随行,我们只能去村里找大夫了,难道真要去找那个胡神医?”

“此人听起来确实像装神弄鬼的神棍,可是既然是村里唯一的大夫,头疼脑热应该还是能看的。”沈霞沉吟。

细妹点头,又忍不住道:“就算真的是他给你施的法,也该找他来解的。”

“细妹!”

“霞姐,我就是说说嘛。”

.

萧瑜一夜未眠,天蒙蒙亮,沈霞请示过教官后,就扶着萧瑜一路打听,来到珠村胡神医家里。

胡神医是个六十出头,骨瘦如柴的小老头,弯腰驼背,留着三寸小胡,神色猥琐。

他闭着眼睛捋着自己山羊胡子,一本正经给萧瑜号了半天脉,翻来覆去询问她的症状。

“头晕,胃痛,反酸水,没食欲。”

“多久了?”

“有一个来月了。”

“女娃娃嫁人了没有啊?”

萧瑜皱眉:“嫁了。”

胡神医忽然眼睛一睁,笑道:

“女娃娃,恭喜你,你这是有喜了!”

萧瑜一听,脑袋嗡一声,刚要开口反驳,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弯腰就吐了出来。

胡大夫拍着她的背,笑眯眯道:“快三个月了,回家好好休息吧,可别再出来舞刀弄枪了,小心动了胎气。”

.......

这一日,又是谢景澜冯历程等人例行来到小福园别墅议事,虽然每次来这里他们都免不了辩论争吵,但从未像今天这样话没两句就迅速吵了起来,而且众人划分成了两派,针锋相对,据理力争,火/药味十足。

吕鲲鹏把一沓报纸摔在茶几上,嗤笑道:“我早就说了,中山舰不过是一场误会,如今校长出来亲自解释,这回你们信了?”

报纸上刊登着《军校总理纪念周训词》,有一段是相关人士对三月二十日事件的回应。

楚汉看也不看一眼,冷笑道:“我在报社工作会不清楚?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讲?那你给我说说,清除双党人士算怎么回事?开除军校华永泰等人算怎么回事?省港罢工委员会被统统缴械至今还未归还算怎么回事?这不是搞分裂这是什么?”

谢景澜从中劝解:“楚汉你冷静一些,这不排除是西山会议派从中挑拨,党内左右意见不一,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无可奈何?!”楚汉十分激动:“东征胜利,苏联支持,北方直奉胶着,革命军万事俱备,如今北伐大业刚刚起步,他们倒好,自己窝里先斗起来了!这就是中国人的劣根性啊!”

冯历程忍无可忍,没好气道:“你跟我们发什么火?我们工厂工地也在闹罢工,再这样下去工程什么时候能结束?”

苏沪线开工至今两年,去年暴雨洪水,已建成的桥梁和路基被冲毁,今年工人又频繁罢工,眼见工期一拖再拖。

“罢工?他们只是在争取合法权利!”楚汉依旧忿忿不平,“锦宁,你倒是说句话!”

他看向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霍锦宁,此时所有人都看向他。

手中的骨瓷咖啡杯放回了茶几的碟中,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霍锦宁淡淡道:

“我是个商人,心中没有党派,只有家国。”

众人语塞。

有人叹道:“二哥说的对,政治之事说穿了都是弄权博弈,我不主张站队,还不如干些实事。”

“这不一样!”楚汉不同意,“这不是站队,这是信仰问题,这是主义之争!有人想要效仿袁大总统,窃取革命果实,大权独揽,用心何其歹毒?”

吕鲲鹏不渝:“你含沙射影指谁呢?”

也有人站在楚汉这边,哼了一声:“谁阴谋谍动,谁铲除异己,说的自然是谁。”

谢景澜无奈:“话不能这样说,事情已经过去,如今北伐不是已经顺利开展了吗?”

楚汉冷笑:“你须知一件事情发生后,不要看前因,要看后果,某人如今集党军政三权于一身,当真好算计。至于北伐大业,当然还是要保存嫡系,拿他人做挡箭牌了。”

“胡说八道!”吕鲲鹏拍案而起,“你无凭无据的,为何造谣生事?”

“我哪里造谣生事?你是要我将前线战地记者传来的第一师和独立团的伤亡对比,完完整整的念给你听吗?”

双方眼看又吵了起来,七嘴八舌,愈演愈烈。

连阿绣和霍吉都躲在厨房中不敢出来,只有霍建宁静静坐在沙发上,犹如暴风漩涡中一滴宁静的水,岿然不动。

他垂眸,慢慢抿着咖啡,神思尽敛。

阿绣偷偷的从厨房探出头,想要猜测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他究竟认可楚汉,还是赞同吕鲲鹏?亦或如他所言,丝毫不在意党派之争?

不过,无论如何,她相信他都有自己深思熟虑的考量,一定是最正确的。

电话铃声突兀响起,插进天翻地覆的吵闹声中,谢景澜离电话最近,他被吵的一腔火气,一时也忘了这是在霍锦宁家中,顺手接起,没好气吼道:

“谁?说话!”

那边沉默了片刻,一个女声冷冷道:

“康雅惠。”

谢景澜呆滞了片刻,抬头看向霍锦宁,颤抖的递过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