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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余得许多情(51)

作者: 锦绣灰 阅读记录

阿绣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他的话,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一刻起,她面前似乎有一条更宽广的路铺就在眼前,她只能模模糊糊能看见前方霍锦宁的身影,而他面前的,是锦绣大地,浩荡山河。

无尽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他有关。

她将用一辈子时间仰视他,追逐他,终其此生,无怨无悔。

作者有话要说:民国时期中国的铁路都是外国修的,而且各国之间各修各的,有的采用国际标准,有的采用本国标准,最后导致很多铁轨宽窄不一,连接起来十分困难,乘客和货物在各个枢纽都要下车换乘,无法直达某地。

孙中山先生曾经提出过“十万英里铁路”的规划,并且亲自画了草图,初衷很好,但效果就见仁见智了,从图纸上看只是很简单的把一些相邻城市连起来,连地形地貌都没考虑,不过到底是一个宏伟的愿景吧。

截至2016年年底,中国铁路营业总里程达12.4万公里,规模居世界第二;其中高速铁路2.5万公里,位居世界第一。

当初我们被人耻笑的梦想,百年来一点一点的都在实现。

第38章

梁瑾在燕京大学做徐鹤教授助教的工作,比他想象的要顺利的多。虽然刚一开始,也遭到了一些学生老师的质疑和刁难,但梁瑾不为所动,要说奚落欺凌,他做这一行当,见得多也遇得多了,读书人动口不动手的姿态,已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了。

况且梁瑾确实对戏曲表演有丰富的经验,虽然理论基础不足,但胜在深入浅出,渐渐地,让不少对坤旦反串有偏见的学生,也逐渐改观了起来。

七月,梁瑾正式拜徐鹤为师,设了拜师宴,敬了拜师茶,成为徐鹤先生的入室弟子。

原来教梁瑾唱戏的师父,是庆祥戏班里的一位不出名的前辈,几年前早已故去,梁瑾虽学艺刻苦,却到底不是名师正派。

而徐鹤先生桃李遍地,他的弟子既有名教授大作家又有梨园界的大师,连梅老板都拜师于他。梁瑾此番,可谓真正与当世名角站在同一高度了。

萧珏正式进入了正规学校念书,认识了许多同龄朋友,开始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生活。当然,金环还是照顾着他的衣食起居,细心周到,比萧瑜这个姐姐要上心多了。

萧瑜手底下戏楼的生意基本稳定下来,她又在暗中收购其他酒楼、电影院,买进公司银行的股份,做稳赚不赔的幕后东家。她虽然没有霍锦宁的经商才能,但大把的票子撒下去,总有人为她鞍前马后。她野心大,却不急,一切慢慢来。

最近她又购置了一户更大的四合院,正在装修,说实话京城的老房子有诸多不便,这一次她打算把房子里头全部装成西式风格,至少电线要排好,自来水管和抽水马桶不能马虎。

日子过得岁月静好,波澜不惊。

安稳得让人恍惚生了错觉,忘记了外头其实是兵荒马乱的世道,内忧外患,北京城不过是一捆晒干了的稻草,只需要稍微一点火星子,就能熊熊燃烧,势不可挡。

九月,江浙战争爆发,奉军借机派兵十五万人向山海关、赤峰、承德方向进发,直奉战火又起。

曹大帅集结海陆空军总兵力近二十万人,依托长城组织防御。直军企图从海上登陆葫芦岛,合围奉军,但由于英国干预,被迫放弃。从此直军丧失了战争主动权,陷入被动。

十月初,长城九门口失守,奉军长驱直下。廖家部下伤亡惨重,廖大少廖伯明撤退时不幸被流弹击中,死在了战场上。

消息传回京城,廖老夫人当场晕厥,人事不省。

廖季生仍旧没有回家,他赖在燕子胡同,喝得烂醉,萧瑜陪着他坐到了天明。

“小,小的时候...兄弟们一起学拳,我大哥,他他、他就笑话我,最笨、最慢、早晚有一天上战场吃子弹,哈哈哈,他笑话我吃子弹.......”

廖季生被梁瑾和霍祥合力扶进屋子里时,还在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什么,一个踉跄,三人直接都摔到了床上。

梁瑾闻着他一身酒臭,急忙躲开,霍祥被压在下面挣扎了半天才起身。

“诶呦喂,云大老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梁瑾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一头栽在床上毫无反应的廖季生,迟疑道:“他这么睡成吗?”

霍祥刚想帮廖季生把身子翻过来,就见他自己吭哧吭哧翻过了身子,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闭着双眼,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他再也不能笑话我了......”

两人站在床边手足无措,萧瑜站在门外轻叹了一声。

“让他一个人呆着吧。”

这一战没有回来的,又岂止一个廖伯明?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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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十月末,冯将军班师回京,与奉军里应外合发动政变,推翻曹大帅统治,赶走了紫禁城的傀儡皇帝,推选了新的总统,把持了京中大权。

紧接着,直奉二军首领先后致电中山先生,邀请其北山共商国是,中山先生接受邀请,于十一月从广州动身。

随行之人,有其夫人长子,学生秘书,还有广州政府财政厅厅长、山西巨贾萧润,以及他的妻子——十年内帮他把银行开遍全国的康家大小姐,康雅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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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瑜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突然。

中山先生由广州出发,经上海,由日本转道,昨日才抵达天津。

霍锦宁还在赶来北京的路上。

京城名角儿金九华先生前日去世,梁瑾今天前去吊唁。

萧珏去参加学校组织的参观活动,金环去接他。

这一天黄昏,萧瑜独身一个人,坐上了一辆开往郊外山间别墅的汽车。

之前闲来无事,她也跟霍锦宁调侃过:

“你说我母亲要是愿意见我的话,是因为多年不见心生愧疚,终于父亲去世,不用避嫌?还是因为,我如今是沪上霍家的二少奶奶?”

霍锦宁只是淡淡道:“你心里不是早就有答案?”

是啊,她心里早有答案。

自去年霍家出资捐赠建设广州军校,霍锦宁与康博文一直保持联系,会面过几次,甚至见过一次康雅惠。康家对与霍家的联姻合作十分满意,但康雅惠从未提过萧瑜,一次都没有。

方才临出门时,只有霍祥在她身边急得团团转,眼睁睁看着她穿着惯常上身的长裤皮鞋,拿起黑色羊毛大衣就要出门,连忙喊住她:

“我的小姑奶奶啊,你就不穿件淑女点的衣服?”

萧瑜一愣,理论上她结婚以后就能穿回女孩子家的衣服了,事实上她从不信这些,也不是为了那些个什么批命才穿男装,只是穿惯了而已。

而结婚后,并没有人提醒她这件事,哪怕是当初把这个当做是完婚理由之一的霍锦宁,她自己几乎都快忘了。

沉默了好半晌,她笑了笑:

“整个北京谁不知道我萧瑜是什么人,何必装模作样?”

虽然去这一趟之前,已经注定好了她此行要审时度势,唱上一出四郎探母,爱子情深。

康雅惠是在萧瑜两岁时离开萧家的,她先是以养病的理由回到康家静养,而后以送小妹留学的名义漂洋过海去了美国,从此再没回来。

萧瑜幼时的记忆中对她全无印象。

第一次得知她的消息,是霍锦宁家中一张来自海外的英文报纸,上面介绍康女士是中国第一批赴美留学生,日后回国前途不可限量。

第一次见到她的样貌,是十二岁那年铺天盖地对康家大小姐嫁与山西富商萧润的报道,报纸上有一张她穿西式婚纱的照片,影影绰绰只有个模糊轮廓,标题萧瑜至今还记得:《二嫁一姓,康女对萧男情有独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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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开进别墅院子里的时候,太阳落下西山,晚霞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天际,暮色四合,深山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