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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香(2)

作者: 方铎 阅读记录

这是什么人?

周榭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确信是没有这样一张毫无特色的俊脸。

周榭疑惑地转转脖子,倏忽惊觉画像上青年的视线竟像一直追随着观者,目光又隐含热切,像要吃人一般。周榭愈看愈觉邪门儿,不禁后背一凉,登时脚底抹油,飞也似的溜了。

第6章 共通主线 久别重逢

周榭毕竟是“潜入”人家地盘的不速之客,又顺手宰了一只魔教中鸟,怎么想都理亏,不好贸然嗷嗷地扯开嗓子把沈断鸿嚎过来,只得待他心情好了自己出现。

周榭踏出门的时候,顺手从盆景里薅了一片叶子吹着玩儿,叶片衔在唇上岿然不动,呜呜咽咽的尽是他自己发出的怪声,他一路晃晃悠悠,信步穿过长廊,一个人伫立在空旷的庭院里,月色落在肩头,薄霜一般。周榭原本是不畏寒的,然而在此情此景下,没来由起了一阵萧索之意。

他面上仍是一片淡漠的哀戚,垂于身侧的手却忽然一错,方才把玩得发烂的叶片仍如箭簇一般射向斜后方,他屏息听了片刻,很扫兴地转过身来,果然见四处寻不得的沈断鸿面上似笑非笑,二指并起夹着那片叶子。

“区区几两银子就能向你买我的命?”

沈断鸿语调轻快,不见愠怒,好似谈的不是他自己的命似的。

周榭没有答话,只是留恋地将目光落在沈断鸿身上,心想这人就要死了,看一眼少一眼。

众所周知,沈教主是个杂种魔头,听上去就比他爹这样的中原本土魔头还要性质恶劣。沈断鸿生母是西域人,因而把他生得鼻梁高挺、眼窝深邃,骨架较中原人也修长挺拔得多;然而肤色却不似他生母的浅棕,反而还称得上白皙,又是墨瞳黑发,天生一张笑面,俊美之余,看上去说不出的邪气。

他此时仍是一张似笑非笑脸,好像冰面裂缝间的水痕,顷刻间又凝结了。

周榭见惯了他这样子,淡淡地移开视线,注意到沈断鸿的长发还携着水汽,发觉这还是个新鲜出浴的教主,加之身着单衣,更显出身形挺拔来。

“欲杀你者不计其数,想来多我一个不多,”周榭被戳穿了心思,也不见尴尬,仍然是很镇定又很和气的样子,“唉,断鸿。横竖你这魔教教主也做得郁郁寡欢,指不定哪天自己就死了,不如由老熟人送你一程,也安心些。我赚了这一笔,逢年过节烧点纸钱给你,你看如何?”

换了别人听到这恬不知耻的话,估计能气笑了,但沈断鸿也不恼,只是若有所思地问:“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周榭笑吟吟地刚想接话,话未出口就卡了壳。他确实一直在拼了命敛财,预备着要做一件大事。然而具体什么大事,他自己其实也说不上来,唯余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不安,虽然漫无目的,但又非要做什么事不可似的。

他心中百转千回,到了面上却显出木然而又疑惑的神色,如果他的眼睛能吐人言,必然要说可笑,世人皆爱财,这算什么问题?

周榭平常是个少言的人,犹豫了片刻,回答也是言简意赅:“生计所迫,生计所迫。”

沈断鸿于是说:“既然如此,我接济你。”

“我是记不住好的,”周榭泯然一笑,言词诚恳,“生计所迫,还要杀你。”

沈断鸿闻言,仍然不恼,只抬起眼睛来看他,却也不看他。周榭茫然地摸摸脸颊,下意识一扭头,身后分明空无一物,可沈断鸿却像是在透过他看他身后的什么东西。

“无妨,随时恭候。”沈断鸿沉默了片刻,别过脸去,面上似喜含悲,一派落寞。

周榭沉吟了片刻,琢磨着照这架势,沈教主是又抑郁了。

想当年周榭初见他的时候,他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哀极痛极,像被人抽了魂魄似的,又因为面貌俊秀,引得周榭忍不住三两步上前,要看看这位陌生人怎么回事。周榭记人脸相当厉害,他扪心自问,与沈断鸿在此之前明明素未谋面,可是他一侧身看见自己时眼底乍迸出的惊异和欣欢,登时灼得周榭内心微颤。

后来周榭和他厮混了四年,头一年便发觉了沈某从来忧过于喜。他起初好心好意关怀过一阵,发觉此人性格如此,不可教化,也就随他去了。

可是这一次,不知是月色当真太过凉薄,抑或是什么旁的原因,周榭眉头一皱,忽然间感觉到一些微妙的不协调之处。

沈断鸿不该是这样的。

在脑海里模模糊糊的印象里,仿佛他也曾见过沈断鸿快意恣睢的样子。

那是何时?

周榭回忆不出什么所以然,只得暂且掩下心头疑虑,一时又说不出什么适宜宽慰的漂亮话来,只伸手揽住沈断鸿的背,轻轻拍抚,掩过喉间不自觉逸出的一声叹息。

“唉,周榭。你是个没有心的东西。”

沈断鸿轻抚住左胸,抬起脸时面上哀戚之意一扫而空,他垂下手,露出被划破一道的单衣,而手掌上躺了一片被震得四分五裂的碎叶:“知道你炫技心切,只是方才已经听你吹了一路,不必特意再向我展示了。你连床上哼哼都不怎么好听,这么复杂的技艺更不可贸然尝试。”

周榭一击不中,又遭调侃,泯然一笑,拔腿就跑。奈何沈断鸿这个半西域人手长脚长,三两步欺身上前,使周榭身不由己地被捞了回来。

他俯首衔住周榭的唇,又亲又啃,这个举措如果算作吻,也实在太不缠绵。沈断鸿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逮着周榭的下唇啃咬,哪管他呜呜讨饶,直到血锈味溢满了齿关为止。

第7章 共通主线 怪癖

沈断鸿已经睡着了。

他醒着的时候,不出意外是一个温柔且细致的好情人,但是现在却毫不顾忌地用脑袋压住了周榭的一大把头发,周榭半睡半醒间一翻身,不幸狠狠扯着了发根,不仅痛醒了,还想流眼泪。

他好不容易把头发从沈断鸿脑袋底下揪出来,再躺回去就再也睡不着了,于是就这样在昏暗无光的环境下一动不动地看着沈断鸿,这个人躺在那里,姿势规规矩矩的,一点声响也无。

周榭皱着眉头,很认真地感受了一下,明明沈断鸿就在旁边,他却没有发现内力的波动,睡梦间难以设防,内力要全部收敛起来一丝不露太难,只可能是他的内力深厚至极、又平稳如一潭死水,才令人难以感知。

一想到要刺杀这样的目标,周榭就感觉心里没底,而沈断鸿此时愈是无声无息,愈显得神秘莫测。

说来沈断鸿有个骇人的习惯,他睡觉的时候不喘气。

魔教中人修的功法阴损,其中用于隐匿的几式练成以后闭气也不会死,但是从来没见过像沈断鸿这样睡觉也不喘气的,真是苦了他的枕边人,内心不够强大还真顶不住。

……且慢。

他别是真的死了吧?

周榭伸手探向沈断鸿的脖颈,发觉这人只是不喘气,其余活人的特性一样不落,所触及到的光滑肌肤没有像寻常尸体那样失去弹性,不但温热,稍稍施力还可以感觉到血液在血管中奔腾时的跳动。

“嗯?”沈断鸿睁开一只眼睛,疑惑地看他。

周榭撤了手上力道,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半夜爬起来摸他,只是神情严肃,捏起自己的一把头发,眼含控诉。

沈断鸿爬起来,看看枕头上长长的几根断发,一下就明白了发生什么事。周榭发量不多,向来是宝贝儿子一样宝贝他的一脑袋烦恼丝,一口气被扯断了这么多,当属丧子之痛。沈断鸿歉然笑了笑,眼睛都还没全睁开,迷迷糊糊地挨过去,手撩起周榭的一缕头发,在发梢爱怜地亲亲,又欺身上前,鼻尖在周榭脖颈上蹭蹭,一路向上,轻啄他唇角尚未愈合的伤口。

“唉,”周榭磨没了脾气,顺势搂着沈断鸿倒回床上,认输似的叹了口气,“算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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