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药香扑鼻而来。
林远时安安静静的睡着,长睫垂覆下来,眉眼间满是柔和,半分凌厉也无,阳光被纱帘过滤,温暖的光投射进室内,他整个人看上去安静极了。
叶婴忽然想起,年少时他们同桌,林远时不爱学习,经常在上课的时候趴桌子上睡觉。
林远时家里给学校捐了栋教学楼,谁都知道这事儿,老师们也不怎么管他。
但是面上还是得过得去,每次林远时睡觉,都让叶婴帮忙看着老师。
有的时候下午自习,叶婴写完一张卷子准备休息一下,一转头就能看到他的睡颜。
当时他们就是坐在窗边,阳光柔和的洒下来,落在他高挺的鼻间。
林远时睡着的时候看上去非常乖,薄唇微微张开,鼻翼随着呼吸轻轻翳动,他的眼睫毛很长,小扇子一样落在眼下。
和平时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有一种近乎苍白的脆弱感,毫无防备,婴儿一般的睡颜。
叶婴看着他的脸,心像是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撷住,猛地收紧。
所有血液漫向四肢百骸,心脏痛得近乎麻木。
叶婴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短短几步,之前的那些事情好像全都涌上心头。
她受伤他跑去给她买的进口药膏……
他为了她故意和老师作对出去罚站……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她,牵着她的手说“公主殿下”……
他抱着她在人群中跳舞……
他酒醉之后只听她一个人的话,像个乖乖的机器人……
而她呢。
她利用他在林家赚钱。
她故意露出端倪让他去小姨家救她。
她从来只想到自己。
有恃无恐的挥霍着林远时给她的爱。
叶婴是敏感的,自卑的。
从小在孤儿院里被人欺负着长大,早已经失去爱人的能力,也忘记了被爱的感觉。
习惯了张开双臂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看到有人挡在身前便下意识的想要披荆斩棘。
她怕,看清他深沉庞大的感情,她无力承受。
她也怕,林远时 身后的林氏集团与自己为敌。
她永远站在自己的角度,从未替林远时想过。
刚才过来的路上,刘特助大抵对叶婴也有不满。
原本话就少,一路上似乎更加沉默。
到了医院楼下,唯一的一句话是:林总在高烧的时候,一直喊你的名字。
两行清泪顺着叶婴的脸颊流淌下来。
她腿根无力,缓缓伏在林远时的床前。
“我有什么值得你爱的……”
声音很低很低,带着轻微的啜泣。
叶婴很少会哭。
在她看来,哭除了让敌人开心之外,没有其他用处。
所以她的每一次流泪,都是坚强都极端之后的自虐。
看着林远时的这副模样,就好像那次决定离开晋城时候一般,眼泪决堤,根本控制不住。
“对不起……”轻轻的呓语从她的唇间缠绕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叶婴握着林远时的手。
他发着烧,掌心带着灼人的温度。
那天晚上,叶婴握着他的手,整整守了一天一夜。
林远时的在回程的路上发生车祸。
刘特助早已经派人去调查车祸的原因。
四叶集团发展太过迅速,林远时疯了一样扩张自己的领土,商场如战场,自己越来越强大之外,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被他斩落马下。
他有多强大,就有多少人恨他入骨。
所以刘特助会怀疑这场车祸的源头。
林远时平时非常严苛果决,对待手下的人依然如此,但是底下的人都非常信服。
因为林远时向来用人不疑,从不会真的下手。
他虽非君子,但非常重义。
他出了车祸,这边分公司的高层第一时间到了医院,到了之后谁也不肯走。
医生头疼坏了,一直在解释,你们家总裁是因为外伤才发烧,现在是在睡着,不是昏迷。
没有什么危机生命的重伤。
该醒的时候自然会醒的放心吧。
但还是没有人肯回去等。
林总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了事,众人心里愧疚极了,自然是不肯走的。
林远时昏迷的时候一直喊叶婴的名字,大家也都听到了。
他们不知道叶婴是谁,问刘特助,刘特助当时心里有气,只解释了一句,宠妃。
宠妃祸水,偷了林远时的心,还四处叫卖牟取利益。
大家对叶婴这个人,从没有印象变成了印象有点差。
为什么是有点呢?
因为林总喜欢啊,他们哪敢真的讨厌……
早上,刘特助给叶婴送了早餐。
叶婴整整呆了一夜,再加上之前的舟车劳顿,整个人都疲惫的不像话。
刘特助放下早餐之后,沉吟了片刻。
叶婴回过头;“还有事儿?”
刘特助低着头,犹疑许久,才闷声说道:“林总他……”
叶婴现在一听到林远时,立马精神:“他怎么了?”
刘特助又犹豫了几秒:“反正您自己好好体会吧。”
说完,刘特助就出去了。
叶婴听明白了刘特助的意思,小小的吐了口气。
转头看着林远时的睡颜,替他把脸上的汗珠擦干。
中午,林远时换了一次药,烧退了一点,但还是一直迷糊着,换药的时候似乎醒了一下,一声声唤着叶婴。
“我在,我在。”叶婴赶忙过去握住他的手。
可是林远时好像没有感觉到她的存在,依然唤着,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声 比一声焦虑。
当着那么多医生的面,叶婴的眼泪又一次落了下来。
林远时换了药之后沉沉睡去,医生说大约傍晚他才会醒,那个时候应该也就退烧了。
换完药之后刘特助他们几个进来看林远时,第一眼就看到那个蹲在病床前面握着他的手的瘦弱身影。
刘特助想起早餐被陪护小姐原封不动的拿出去的情景,说:“叶总,您吃点东西吧。”
“我没事,我陪他一会儿。”叶婴头也不回的说。
刘特助没说别的,其他人都看在眼里。
宠妃……这不是挺好的吗?
整天照顾林总,片刻不离。看到林远时难受,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
为此,刘特助也懒得解释。
那是你们没看到她精明算计的样子,分分钟玩死你。
唉。
他们也被叶婴的外表蒙骗了,能怎么办。
后来,叶婴实在是撑不住了。
她本来胃就不好,连续熬了这么久,水米未进,晚上医生过来的时候,叶婴猛地站起来,整个人眼前一黑,摇晃了几下之后笔直的往后倒。
还是分公司的一位高层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医生看了一下,严重低血糖。
叶婴就这样被人抬走,到了另一间病房。
她手臂上挂着点滴,不一会儿就醒了。
“我要去陪他。”
护士:“不行,叶小姐,您的身体现在太虚弱了。”
叶婴不管:“他换药了么?”
护士:“您就放心吧,有这么多人在呢。”
有这么多人在呢。
可都不是她。
医生说傍晚他可能会醒,叶婴不希望他醒来的时候还是看不到她。
“我可以带着吊瓶去那个病房么?”
护士想了一会儿,拗不过叶婴,同意了。
叶婴就坐在林远时病房的沙发上打吊瓶,一瓶水下去,窗外的夕阳也落下了最后一丝光影。
打完吊瓶,林远时还是没醒。
又到了吃饭的时间,刘特助送了餐过来。
虽然知道叶婴是重视林远时的,但是刘特助对她的态度还是别别扭扭的。
“我不太饿,不吃了。”叶婴说。
刘特助闷呼呼的回了句:“您要是病了,林总会训斥我们。”
说完,把饭往床头一放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