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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仙门论道群(123)

易尘从来都不觉得一个人的出身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全部,正如莫执悟的诞生随是魔道之子,但易尘也不认为对方一定就是恶人。真正让易尘心生忌惮的是她看不透朽寂魔尊这个人。她往往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对方的弱点并加以攻击,但她却始终看不透朽寂魔尊这个人。

这个封号为朽寂的魔修,内心一如他的封号一般荒凉死寂,寒鸦惊唳,雀鸟无息。

在听过少言讲述的故事之后,她也曾经想过“父母”或许就是对方心中最柔软的弱点,但是在接触过之后她才发现,根本不是。

——这个男人,痛苦着、悲伤着、明知道是错误的,也果决而坚定地走了下去。

能摒弃自己所有情感的敌人,最为可怕。

但是在某种程度上,朽寂魔尊跟易尘又是和而不同的人。

“倒是不知晓易道友何时与道子喜结良缘了?”朽寂微微偏头,清隽如画的眉眼竟有一分不谙世事的天真,“不知晓兄长是否知晓此事?”

“不过是三人成虎,积毁销骨罢了。”易尘知道对方在试探,却也打着太极圆了回去,“看顾后辈而已,我跟你兄长成亲了,倒是真的。”

说到这里,易尘顿了顿,几乎是带着些许恶意调侃地开口道:“那么,你要称呼我为‘嫂子’吗?少言的弟弟?”

这简直是来自天道的恶意。

朽寂魔尊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面前坦然轻笑的女子,只觉得天道的性格与他想象中的有所不同。

原本的天道应该是以为沉默内敛、柔弱无依的凡尘女子才对,怎么一能开口说话了,整个人就变了个样子?

——不,不对,“问道第八仙”易尘的确是个能言善辩的仙子。

跟在朽寂身边的灾厄魔尊弑九星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扭曲的表情了,他正想开口帮自家老大挽回一点面子,却突然听见老大坦然无比地道:

“嫂子。”

弑九星震惊地扭头,却见朽寂魔尊依旧是那副冰山雪莲般高不可攀的清贵姿态,却一脸“节操尽可抛”的坦然无畏,熟练无比地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棍子开始攀关系了:“既然已经是一家人了,那嫂子也不应厚此鄙薄,对否?”

别说弑九星了,就连易尘都被朽寂魔尊的厚脸皮给惊呆了。

能屈能伸的都是大丈夫,如此看来,朽寂魔尊真不愧为一界枭雄。

说当弟弟就当弟弟,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易尘深感棘手,她的想法果然没错,朽寂魔尊就是一个认定了目标就会贯彻到底的偏执狂。

若有朝一日杀掉少言就能得到,他一定眼都不眨一下地就举刀……

欸,等一下?

易尘的神情逐渐严肃了起来,她脑海飞速地运转着,联系起魔尊关于极九大会、魔道兴起、囚禁天道等等的举措,她脑海中有一个可怕的构思在逐渐成型。而这个猜测,很快在朽寂魔尊暧昧不清的言语下得到了验证。

“兄长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朽寂微微偏头,殷红如血的唇比那枝上嫣红还要更加潋滟妖冶,“可是为什么,您眷顾的始终是兄长呢?”

——与其说是质问“易尘”,不如说是质问“天道”。

“是因为早已给我们写下了既定的命轨,所以才严格遵守着自己写下的故事吗?”

“不管是成为天柱,还是拯救苍生,我都可以做到——为何您独独否决了我,选择了兄长了?”

“即便事到如今,我也依旧想询问您一句,为什么?”

面对着步步迫近的朽寂魔尊,易尘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冷声道:“没有为什么。”

“因为故事不是我写的,命轨不是我定的,选择也不是我做的——你所困惑的所有,都应该问你自己,而不是问我。”

易尘抬脚就将皮球踢了回去,天道也不是真的清闲,没有办法书写每个人的命运,天道能写的只有关乎一个世界生存运转的规律。

易尘说完,本以为魔尊会挑起其他的话题,却没想到对方脸上浮起一丝清淡的微笑,谈起了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

“您知道吗?我曾经在深渊中得到了一本书。”

他微微抬眸,眼底藏着许多复杂而又混乱的情绪,那些情绪在他的眼底虬扎成深不见底的黑,是比死亡更深的绝望,比腐朽更沉重的荒凉。

“我给那本书取名为——地书。”

朽寂魔尊轻轻地笑了笑,易尘却觉得这笑声化作了再沉重不过的岩石,重重地坠在了心头。

——道主少言于上清山得道,化天柱,缚苍山,持天书。

天书记载着大道三千途,而拥有天书的少言,也因此而被封号“道主”。

——万道之主。

“您也已经猜到了吧,不,这世上应该没有人比您更知晓天地二书存在的意义了。”

朽寂魔尊收敛了笑,神情沉静一如死水清潭中的黑玛瑙:“记载三千道统的天书,与记载尘世一切因果缘分的……地书。”

“所以,我一直觉得心有困惑,也一直一直,都无法释怀。”

“如果沅芷仙子和霄云上仙命中注定只能有一个孩子,那多出来的我,算是什么东西呢?”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93章 不明白

易尘怎么都没有想到, 自己有朝一日会和朽寂魔尊一起探讨生命的意义。

朽寂魔尊看上去跟年少时的少言一样, 都是教养良好的世家公子做派, 但是他们两人依旧有一些本质上的不同之处, 比如谈吐。

少言胸有城府却寡言少语, 但是朽寂魔尊显然与自己习惯沉默的兄长不同, 他是个思路诡谲不逊色于苦蕴魔尊的诡辩者。

易尘不知晓对方怀抱着怎样的恶意而来,但是身为天道的直觉却在警醒着她——不能让朽寂魔尊看见现在的少言。

不等易尘找到借口引开朽寂,魔尊就已经文雅十足地一抬手,请她移步一谈。

易尘自然从善如流,这倒不是迫于威势之下无奈的妥协, 而是一种战略转移的技巧。等他们离开这里,少言没有身份暴露的危险, 她才能静下心来寻找对方可供攻讦的内心缝隙。对此, 易尘觉得对方或许跟自己抱着相同的想法。

易尘跟在朽寂魔尊的身后离开,所以没有注意挖出一段阴骨的少言刚好从瘴气四溢的矿洞里款步走出。

而被天道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魔尊也没有注意到一名身穿蓝白道袍的少年站在矿洞口,目光沉凝地望着他们的方向。

“道子阁下?”跟在道思源身后的修士们捧着封印着阴骨的黑檀木盒,有些困惑地唤了一声突然停住不动的少年。

“失礼了。”少年被这一声呼唤喊回了神智,如梦初醒般地微微颔首, 道,“阴骨凶煞非常, 我等还是尽快回返吧。”

少年语调平和, 站在他身后的人并未察觉到任何的异常, 但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 一丝轻惑与忧思却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少年的眼角眉梢。

只是这么一个停顿的刹那, 那一身墨衣的公子与戴着面具的青衣女子就这样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但却未能带走少年心中无言的焦灼。

那个男子……太像了。那一身气质,与他太像了——或者说,与那个在父亲霄云上仙身边长大的莫家长子,太过于相像了。

方才乍一眼看过去,道思源只看见男子从容抬手的俨然姿态,逆着天光,他看不清男子的面容,却几乎以为看见了长大后的自己。

比起他现在这般眉眼尚带稚嫩的少年模样,那名墨袍男子站在她的身边,才更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少年垂了垂眸,轻颤的眼睫暴露了他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淡然从容的内心,但是很快,他那投进石子的心湖就重新平静了下来。

道思源并非担忧他与易尘之间的差距,亦非对现在的自己感到自卑——他相信自己终有一日能强大到拥她入怀,护她大道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