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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三千(51)

大皇兄的脸色白了一白,看了刘成宝一眼。

刘成宝会意,带着众人退出了殿外,只余了我和大皇兄。

忽然一下子归殿变得深广又寂静,宫外时有萧疏的风声。

大皇兄沉默了许久,才问:“碧丫头,你都知道了?”

我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猜到了一些。”

他叹了一声:“你既猜到,便也因猜到朕有所为,亦有所不得不为,何必如此。”

我垂下眸子,不知怎地竟想起一桩往事,不由笑了起来:“阿碧还记得小时候每每与二哥一起被父皇责骂,父皇便会将大皇兄端出来做我二人的榜样。皇兄勤勉自持,一直被父皇捧在手心,可唯一一回顶撞父皇,确是在一桩大事上。”

离妃入宫那年,大皇兄曾因母后的谥号多年未封,便在母后的祭日冲撞了父皇,且被父皇禁足了整整三月。

“皇兄被禁足时,阿碧曾偷溜去东宫探望皇兄,还劝皇兄何必要与父皇硬碰硬,父皇这么疼您,赔个不是不就好了么。可彼时大皇兄只应了阿碧一句话,说没什么,只是因思念母后了。”

“那时阿碧年幼,加之未曾有幸见母后一面,不解皇兄言中之情。如今想来,母后在皇兄心中,必定是谁也不可替代的,是以母后生前若吩咐了什么事,大皇兄纵是拼了性命亦会照办的。”

当年我问大皇兄何时娶太子妃时,他便给我看了他的药囊。

他说母后是江南药商之女,这个药囊是她亲手所制,原是一对。

母后将药囊给他的时候,曾说等有一天大皇兄长大,到了该娶王妃的年纪,她会将另一只药囊赠予她看中的媳妇。

那时我问过大皇兄,另一只药囊呢?

可大皇兄摇头却说不知。

而今日我将这药囊赠予兰嘉,又算不算帮母后了了心愿?

我道:“阿碧此去江淩,见到了越叔。越叔与阿碧说,母后毕生所愿,无非是我们三兄妹能平安喜乐,而阿碧亦然。”说着,我又抬头看向他:“所以皇兄不必因担心阿碧受委屈,便执意将凤印交予阿碧,不必选一个无能无才的女子做皇后,好叫后宫之权一直握在阿碧手中,叫阿碧不再因身世之故落入当年九死一生的境地。皇兄更不必因亲眼得见母后被父皇赐死,宁肯与兰嘉此生不见也不愿她入后宫为后,其实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福份,母后一生憾恨,兰嘉未必如她。阿碧知道大皇兄的心中有她,儿时皇兄捧着一卷古镜,与阿碧说起在后宫遇到一个别有见解的女子时,是阿碧

第一回在皇兄的眉梢看到那样的喜色。”

“所以,皇兄更不必因担心阿碧没了您的庇护在远南遭遇种种不堪,而迟迟不肯真正应允阿碧与于闲止的亲事。皇兄放心,往事如何不可追矣,但阿碧是个惜命的性子,只此一生无论走到哪里,也绝不会自轻自贱。”

当我安静地说完这番话,我

第一回在大皇兄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悲凉的情绪。

可这丝悲凉,又恍若溶入了他素有的沉着与自持,叫人不易察觉。

良久,我听得他轻轻叹了一声,唤道:“刘成宝,宣旨。”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最好的盆友飞过来看我,但是由于我想更文,今天把她撵出去让她自己闲逛,这才有了这肥肥厚厚的一章啊=33=

这一章的字数相当于以前的两章有没有被感动一下-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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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何夕兮 04

子归殿寂然无声,我听得刘成宝在宫外宣旨。

圣旨册封兰嘉为后,有言曰:“今兰式二女,祥钟华胄,秀毓名门,久昭淑德,允合母仪于天下,以册宝册立尔为皇后,钦此。”

可惜明明是两厢和美,我在大皇兄的眉间,却找不出一丝悦色。

或许因为这一场成全,令他忆起太多往事,那些被他深匿于心底,不堪的,零落的往事。

而皇兄的默认,也证明我的揣测属实。

原来母后当真不是难产而死,而是被我父皇赐死的。

我虽没有亲眼目睹当年的种种因果,但深宫之中赐死自己的皇后,还能因为什么?

但我告诉自己,到此为止。

不要再往下想,到此为止就好。

那时于闲止告诉我木已成舟不必回头,我并不明白,如今看来,才发现字字诤言。

皇上大婚订在除夕,只得月余时间准备,合宫内外忙得四脚朝天,皇兄与我说,他会在大婚上将我赐给于闲止为王妃,也好叫我嫁得风风光光。

我却觉得风风光光已不是我如今所在意的,我只求平平安安。

又是几场落雪,宫人不及清扫便已积起厚厚一层,于墀台眺望,整个九乾城已换了银装,昔日的朱墙碧瓦不见,天地的始与尽皆是茫茫。

盛妍被逐出宫后,淮王妃再无心后宫,我去淮王府探过她一回,她并没有与我多说,只闭目在佛龛前念诵经文,鬓边又添了几缕白。

她是真地老了。

尤姑毒害宁思的事已水落石出,确然是受淮王妃指使。

大皇兄说,此事既出在后宫,便全权交由我处置。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主宰,这个曾令我韶华陷于困苦,希望化作泡影的妇人,她最后的归途,却握在了我的手中。

然而去淮王府宣旨的这个清晨,我竟不由踌躇了。

我想纵然淮王妃从前千般万般地算计过我,害过我,但她这一回想扶持盛妍为后,不过是因自己老无所依,想要过得好些罢了。

而真正的她,不过是一个带着怨与憾一直活到了年色衰败的可怜妇人。

小三登过来与我道:“公主,去淮王府的教辇已备好了。”

我“嗯”了一声,想了一下道:“晚些再去,我先去倚晖堂看阿青。”

小三登道:“公主要去沈三少那里看二世子,不如等世子大人过来再一并去。”他一顿,抬目看了眼我的脸色,又继续道:“这些时日世子大人曾来看过几回公主,公主都因身子困乏推说不见,前几日本已与他说好要一起去看二世子,奴才想左右世子大人午膳时会过来,公主不如等他一起。”

选妃一事耗尽我的心神,却不至于困乏到连见一个人的精神头都没有。

于闲止必定明白我何故不见他,故此这些日子他来天华宫,再未如从前一般久留不走,顶多等上一盏茶的功夫便离开。

我道:“不必了,我独自去倚晖堂便好。”

沈羽住的椅晖堂在九乾城东,与我的天华宫是两头,乘辇过去,亦要耗一个时辰。

椅晖堂中十分安静,沈羽坐在桌案前,持笔似乎正在标注一张军阵图,小胖墩子伏在桌案一旁的矮几上习字,抬头瞧见我了,哭丧着脸唤了声:“世婶——”

沈羽应声抬头,愣了一下,又往我身后看了看,这才道:“你是一个人来的?”

我笑道:“怎么,本公主一个人就来不得?”

沈羽哈哈一笑,将笔往砚台上搁了,起身道:“你跟我摆什么公主的架子。”又看了小胖墩子一眼,笑说:“去吧。”

胖墩子学着他二叔的样子,仔细将笔在砚台上搁好,后才摇摇晃晃地跑过来,抱住我的腿委屈道:“世婶,二叔欺负阿青!还罚阿青抄十遍礼诫!”

我愣了愣,讶然地看向沈羽:“我本以为辽东王教子严苛是有名的,没想到你们沈家一家都有这毛病。”

沈羽一副懒得与胖墩子计较的样子,转身去收桌上的军阵图,一边道:“燕地动乱将起军务本就繁忙,加之你皇兄又要大婚,我自己都忙不过来,却还劳什子地去守他写什么礼诫,你且让他自己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胖墩子扁着嘴,嘟囔了半日,才道:“前几日三姨来瞧阿青,叫阿青陪她说话,还问阿青世叔对世婶是怎样的。阿青本已十分小心,只略微提了一下世叔曾把脖子上的玉菩萨送给了世婶,不知怎么竟将三姨、竟将三姨惹得落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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