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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三千(11)

刘世涛立刻起身,往前一步跪下来:“臣谢主隆恩。”又折往于闲止的方向,再拜了一拜,“臣不知闲兄身份,劳烦世子大人良多,更险些坏了世子的姻缘。臣自认身份低微,只有世子与公主,才是天作之合。”

于闲止一脸受用地将这番话听了,笑意盈盈地看向我。

我漠然直视前方。

大皇兄又道:“此事归根究底是朕让你空欢喜了一场。听焕卿说,你自任翰林院编撰以来,克己勤勉。明日封赏时,便升你做个侍读学士罢。”

从编撰升做侍读学士,乃是连跳三个品阶。

嗯,刘世涛这回借了本公主的东风,算是发达了。

可是如何令他甘愿入宫当驸马,仍是一道难题。

听闻自己将要被擢升,刘才子并不见得欢喜。

他往前跨了一个大步,再次跪拜在龙椅下:“启禀圣上,臣宁肯放弃这次升迁的机会,只盼能圆一个心愿。”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求皇上将臣的心上人赐给臣。”

这话一出,大皇兄便默了。

二哥在一旁插话道:“你若瞧上了谁,自个儿置办些彩礼上门提亲便是,何必赔上一个从四品的品阶?”

刘世涛郑重道:“因臣这个心上人,并非一般的女子。”他一顿,砸了个响头,“她是禁宫里的人。”

大皇兄的语气凉下来,“你可知宫女与外臣私相会晤,是要治罪的?”

刘世涛赶紧道:“回皇上的话,微臣与那心上人,绝无半点逾矩之行。一切、一切皆是微臣管不住自己的心思。”又朝老丞相磕了个头,“其实微臣与她,多亏了丞相大人牵线。”

此言出,二哥“哦?”了一声,不由将目光扫向我。

我心尖一颤,忽觉这事听来有点不妙。

刘世涛回味道:“春日宴上,微臣在相府后院散步,无意撞到了一位为人引路的宫女。那宫女貌美无双,心地纯良。微臣对她一见倾心,自此思慕不已。”

整个未央宫内落针可闻。

于闲止理了理袖口,好整以暇地将我望着。

我抬手捏了捏额际青筋,挪到大皇兄身边,切声道:“皇上,茶凉了,奴婢给您沏一壶热的来。”

哪知我的手刚碰到茶壶,却被皇兄一把拍开。他将音色抬高三分,语气却比先才更冰冷,“哦?你倒是说说,你的心上人究竟是谁?”

到了这种时候,刘世涛依旧欢喜得不知所谓。

他又重重砸了个响头,喜悦道:“回皇上的话,她正是皇上身边儿这位,公主府上的小绿姑娘。”

我又栽了。

栽得心服口服,栽得甘拜下风。

我算是明白了于闲止为何会有我的把柄——八成是刘世涛酒后吐槽,不慎将与我相遇这个槽点吐了出来,叫于家那位大世子捡了个便宜。

大皇兄拟了一道圣旨——将我禁足天华宫一月,日日抄诵经文,修身修德。

这道圣旨,是二哥亲自来我宫里颁得。

他大约还记恨着我拿二嫂做话头堵他,自我接旨,他便日日来天华宫围观我的惨状。

我也只好在隔日呈交殿上的经文中,夹了一份状纸,告诉大皇兄自我抄经以来,二哥歆羡不已。每每提笔,他必在一旁挑灯达旦围观之,并感叹自己没这福分。

然而自我呈递了这份状纸,二哥便不曾来天华宫与我作伴了。

我闲来无事,差人去打听,说是皇上也给二皇兄赐了个福,叫他日日蹲在府里抄经文。

吾皇英明。

如此被关了半个月,关得我挠心抓肺。

诚然这半个月中,我也曾行行血字字泪地呈交了十余份悔过书,更曾托付刘成宝转赠一些我珍藏多年的趣味玩耍给大皇兄。然而这些东西,都被他无情地没收了。

半月后的一个大清早,我正蹲在桃树下,写我的第十七封悔过书。边上忽然盖过来一道阴影,将阳光遮了大半。

我顺着那道影子往上看,认出来人是于闲止。

我默不作声地将悔过书叠好放入袖囊里,打算往内宫里走。

于闲止却漫不经心地开了口:“刚去金銮殿为你求了个情,皇上算是准了。”

我立刻停住脚步,回头小心翼翼地将他望着。

他在石凳上坐下,笑起来:“你这么一副期待的样子,大概是给闷坏了吧?”

我板起脸,正色道:“先头我没出乱子,你日日来我宫里蹭吃蹭喝,如今我犯了事,半个月了你连人影都不见。”说着,我不禁扼腕长叹,“虽知人情冷暖,焉能冷暖至斯?”

于闲止脸上笑意更深,了然道:“哦,你原不是被闷着的,而是在气我半月不来瞧你?”

我无言地看着他。

他又道:“你被禁足宫内,皇上不许人探视。我也跟你皇兄提了好几回,才能来看你。”

我谨慎地问:“你跟大皇兄求得那个情,该不会就是准许你来看我吧?”

于闲止盈盈笑着:“你说呢?”

我摇头道:“我猜不是。”

他高深莫测道:“帮你求得这个情,不能被他人晓得。你附耳过来,我与你说。”

我依他所言,走近几步弯下身去。

然而我等了半晌,于闲止却没声响了。我别过脸去瞧他,只见他一张脸离我极近,黑曜似的眸子,如月下一汪静水,可里面的笑意却没了。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自我额发间掠过,微微碰了一下我的额头。

我额际一烫,连忙退了几步,问:“你做什么?”

他似乎也尴尬,咳了一声摊开手指:“刚才你,沾到一片花叶。”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刀番外我移走啦~

抱歉今天的更新让姑娘们等文等久了T_T

——叼人参未遂所以卡文卡出一脸血的之

第11章 长相望 10

于闲止帮我求得情,并不是一桩值得欢喜的事——说是寒冬腊月时,大皇兄要去鸦留山赏梅,他帮我请了个旨,说要捎上我一块儿。

赏梅很风雅,一窝骚客凑到一起咏梅更是风雅到极致。倘若我不幸扎堆在骚客之中,吟出几阙歪瓜裂枣的词句,便雅得过头了。

我捧着手炉,埋怨于闲止道:“我人缘一向不好,新近又得罪了老丞相与刘世涛。那些个大臣必定瞧我不惯。到时他们若拿我短处,逼我吟诗作对,我岂非又要遭殃了?”

于闲止不以为然:“你既得罪了丞相大人和刘世涛,左右都得赔礼道歉。他二人一向款待于你,想必不会为难。至于一块儿赏梅的,大都是皇上亲信,也大都晓得你没甚文采,你若真闹了笑话,也大都习以为常。”

他顿了一下,又看着我笑起来:“再者说,你这回是随我去的,有我在,想必没甚人会为难你。”

岁末寒凉,于闲止最后这句,说得我更是几哆嗦。我将手炉往他手里一塞,进内宫里去了。

因是入冬的时节,我畏寒的毛病隐隐有发作迹象。招呼几个太监将火炉子燃了,又将矮几拖到炉子旁边,开始抄经。

余光瞄到于闲止尾随进来,目光落到火炉子上,沉声问:“银炭呢?”

小三登在一旁答:“回大世子的话,公主畏寒,宫里的银炭又不多,只能省着点用。”

那头似乎默了一下,又问:“怎么不烧地暖?”小三登答:“地暖燥热,若是烧了,公主夜里不好睡……”

他二人又三言两语地说了几句,因声音压得低,我听不太清。

抄了一会儿经书,便有些困顿了,我抬手揉了揉眉心,脑门子顶上忽然响起一个凉凉的声音:“你畏寒的毛病是什么时候添的?”

我抬起眼皮看他一眼,道:“前几年。”又强撑着睡意打了个呵欠,努力将字迹写工整,“也不是甚大毛病,顶多嗜睡了些。”

只这嗜睡的程度,略微惊人。

因我一旦受寒,添衣或是烤火都无法御寒。唯一的法子,是裹起棉被睡大觉。尤其是在冷宫里的两个冬天,我近乎是蜷着睡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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