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球上落力的亲吻(2)
直到阿公声称自己年纪大了,不愿让年纪轻轻的后辈在他身上花费时间,于是和小区里几个老人组团住进了养老院。
有伴说话下棋,有人照顾,蒋樾樘才放心的搬到学校附近。
这一搬,十几年没回来住过。
那时的他像一只没飞出过家门的小鸟,梦寐以求着闯荡世界,后来历经种种成年人的磨难,终于熬成一只能展翅高飞的雄鹰,却回到了最初的栖息地。
人年纪大了就容易怀旧一些小时候根本不上心的东西。
是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老了?
大概是接到医院电话,明白自己最后唯一的长辈要离自己而去的时候。
他现在就处于一个上没老,下没小的孤寡中年人状态。
没了要为谁去拼搏奋斗的理由。
蒋樾樘边上楼,边开始想明天的退休生活要干些什么。
小李提的环游世界倒不是不可取,只是他目前还在工作交接状态,至少要下个月才能计划长途旅行。
短途旅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旅行,那只是旅游景点打卡。
或许他可以学点新的技能,也可以在基础技能上更努力,比如下厨,比如修车,再比如做手工艺,组拼装机械等。
无论做什么都好,就算是提前退休,他也不能让自己停下来。
他一边想着,手搭在打了一层蜡迷之光亮的旋转楼梯扶手上。
余光看到了坐在过道上的人。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女生,十四五岁学生模样。
学生头发型洗过半干,穿着一件黑色宽松的背心,一条运动短裤,抱着浣熊玩偶坐在过道上,腿在空中晃着,白皙的腿又细又长。
白花花的腿的确吸睛,但更吸睛的是她腿上发紫发黑又透红的鞭痕。
少女眼神平淡对上他的视线,似乎已习惯这样的生活。
但蒋樾樘还是注意到了她握着浣熊玩偶的手紧了紧。
沿途经过的房门源源不断传出摔东西与质问谩骂的声音。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不太意外的经过这扇门,走到隔壁掏出钥匙,打开4011的门。
然后愣住了。
没推开。
钥匙的声音,开锁的声音,推不开门的声音。
少女面目平静看过来,歪着头,却还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仿佛只有那根翘起来的毛发带了点困惑。
蒋樾樘看回去,仿佛在说:看什么?
他淡定的掏出手机打开宠物监控,果不其然看到小可就在门的附近徘徊。
这货居然还学会了反锁。
蒋樾樘气定神闲地看了会儿,在小可开始在家里跑酷的时候,他关闭了宠物监控,给物业的开锁匠打电话。
通话两秒后便被接通了,“您好,上班吗?”
“嗯,门反锁了,里边没人。”
他看着门,余光又扫到地上的人的小眼神。
隔壁骂声不断,她似乎并不受到干扰,反而觉得居然有人把自己反锁在门外梗有趣。
蒋樾樘脸色未改,却又像是没好气的回过头,“加五百就五百,麻烦您尽快过来。”
第2章 2
蒋樾樘报了地址,挂断电话,气定神闲背靠着门板等待开锁匠的到来。
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堪堪遮住眼睛,刚想掏出烟来抽一根,余光瞄到地上的小姑娘,又塞回去了。
凌晨十分左右,突如其来下了场雨,哗啦啦的砸在楼顶。
势如倾盆,没有丝毫预兆。
偌大的公寓大堂回荡着这清脆的大自然微噪音,夹杂着不堪入耳的谩骂声,遥控器砸到电视机,花瓶发出啪啦爆裂的声响,重如置物柜似的东西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少女不知何时换了个姿势,背靠着栏杆,双膝屈起,浣熊玩偶立在她的小腹上,被腿和身体夹着动弹不得。
她偶尔呆滞地看看过道上的地毯,偶尔光明正大的打量两米开外这张陌生的脸孔,随着4010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她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那扇单薄的木门上,仿佛能看到这扇门被骂到颤抖。
蒋樾樘无声叹息着拿出手机打发时间,心想幸好上回公寓整修时让人把墙壁地板都打厚了一层,需要的地方还加了隔音材料。否则住在这样的住户旁边,一墙之隔哪挡得了这两道大嗓门。转而又想,明天星期五,还是上学日,这对夫妇居然吵到不让孩子进家门。
仔细一听夫妇二人吵架的内容,大意是女人质问男人那个她是谁,为什么和你一起出入宾馆。男人推了她一把摔在门板上,发出剧烈的巨响,骂着神经病的字样,我什么时候去过宾馆?然后开始质问女人这两天没回家去打麻将了吧?女儿吃外送的小票都在门口柜子上,你怎么当人妈的?互相推脱责任的意思明显极了。
没过多久,锁匠打电话过来,告诉他现在雨有点大,他住的地方离这边有段距离,路上骑车可能会慢一些。
蒋樾樘说没关系,不着急,能来就行,他愿意多付两百。
锁匠连忙道谢,并说他会尽快赶到。
蒋樾樘嗯了一声,“那不耽误您开车,先挂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开门的声响。
那扇门里走出一个怒气冲冲的人,乍然看到走廊上两个人,惊的吓了一跳,但下一秒便恢复怒气冲冲的模样走出来,目光从隔壁那扇门挪到走廊上小姑娘身上,怒视着她:“你那个死鬼爸妈到底有完没完?还要吵多久?让不让人睡了啊?”
相果的视线从陌生男人的脸孔游移到邻居那张愤怒的脸孔,表情贫瘠,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的确,她要有办法就不会连门都进不去。
相果习以为常的样子面目平静,为她这张精致的脸孔添加一分寡淡,她嘴角处有颗黑色小痣,堪堪的一小点犹如点睛之笔,衬得她这张脸耐人寻味多了。
邻居在她身上讨不到解决方法,便去拍打4010的门。
赫兰小区是位于市中心的历史建筑,小区内有一幢非常出名的大教堂,经常有人在此处举办婚礼,能住在这里的人都是有一定财力的人上人。
但随着时间的推进,发展到现在,但凡是个有钱人都不会想住在这种地方,毕竟这里想重新装修都要经过上层批准,没有哪个有钱人会想住在一个酷似平民窟外表的群居楼里。
久而久之,有钱人就都搬到了更加安静宽阔的环境。另寻新屋后,将旧屋出租,主意算盘打得好,等到几十年后动迁,即可富上加富。
于是这一处几乎都是租客,鲜少有住客,除了一些不舍得离开的老人。
不过有人在的地方就注定素质参差不齐。
那个满肚子火气的男人不断拍门踹门,屋里打的忘我,过来打开门时已经是一分钟后,朝外吼了一句:“甘妮踉的有事吗!?”
邻居瞪大了眼睛,似乎想到对方无赖,但没想到这么无赖。
邻居骂了一句脏话,“大晚上的您有事吗?别人不用睡了是不是?”
蒋樾樘似乎也没想到隔壁如此理直气壮,瞥了一眼那边没看到人走出来,坐在地上的相果已经站起身,往他这边的方向挪。
没两步,便挪到了他这边,小臂夹着浣熊玩偶在腰前。
蒋樾樘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对方俨然当他不存在,只是想躲着屋里那个人。
小姑娘还没发育完毕,虽然表面看来脖子修长且细,腰短,手腕过裆,小腿长,衬得她整个人外形挺高挑,没想到往旁边一站,连他胸膛都不到。
相果的头发完全干了,柔软的垂在两边,挡去了她素净的脸孔。
见她没有多余的动作,蒋樾樘也不再看她了,头靠在门板上,看着大堂上巨大的吊灯,希望锁匠真能尽快赶到。
他今天忙活一天,应付记者和董事,与律师一起整理财务后续,与新上任的CTO交接接下来的项目进度,又要与新上任的CEO和财务理清项目资金相关,所有所有都结束后,本来想搬运最后一点行李到这边,回来喂完猫倒头就睡,但小李的好意让他不好推拒,只好请他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