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鱼想了想,十分友好的同他一笑。
那孩子却是直接“哐当”一声,把窗关了。
而此时,就在不远处,有几个反抗军在街道上走着,他们身上的铠甲早已经卸了去,头上却戴着银盔,不伦不类。
周锦鱼一个闪身,躲在了一户人家门前的石狮子后面。
反抗军骂骂咧咧,踹开了他们面前一户富户的高门,里面有个管家打扮的老者畏惧的跪了下来,不停的求饶:“军爷饶命,我家老爷已经走了,家中没有值钱的东西了。”
反抗军狞笑着,看老头求饶的姿态显然是开心极了,仿佛是在看一只蝼蚁。
蝼蚁么,可不就是随意碾死的么。
于是,手起,刀落。
一颗圆滚滚的人头落地。
反抗军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那户富户家里,红漆木门就那么大敞着,肆无忌惮。
周锦鱼的脸早已经冷若寒冰,眼中杀意明显。
但她却强行忍了下去。
她此次来长安,绝对不能事先暴露。
于是,她纵身一跃,上了房顶。
周锦鱼轻功极好,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已然来到了一户人家的房上。
此时天快要黑了,她一直躲在上面等着,等天色暗下来,她才从房顶上跳下来,落到了院子南的井边。
这里是后院,她已然在房顶上观察过了,后院没有守卫,只有后院的门口才有一对士兵来回巡逻。
看士兵身上的装束,不是反抗军。
这里正是严仲禾的大将军府。
只是,让周锦鱼诧异的是,在严仲禾的长子严浩降了反抗军之后,反抗军竟然没有收编严家军,大将军府的守卫竟然还保留着大晋士兵的装扮。
周锦鱼知道,严仲禾正在房内。
在天黑的时候,有下人来给严仲禾送饭,严仲禾曾经打开过一次房门。
周锦鱼看到了那张已然苍老了不少的熟悉的面孔,正是严仲禾本人。
周锦鱼还未敲门,里面便传来了声音:“进来吧。”
周锦鱼身形一顿,推开了房门。
而那位昔日的大将军,此时正坐在桌前,一手拿着筷子,一手端着碗,在大口的往嘴里塞着饭。
周锦鱼在他面前坐了下来,也不客气,直接抓起了盘里的一只鸡腿,拿到嘴边啃了起来。
严仲禾见状,反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周锦鱼。
周锦鱼几口便吃完了,笑看着严仲禾道:“严将军,别来无恙吧?”
严仲禾顿了顿,说道:“一切都好,劳驸马爷惦念。”
此时的他,除了一双眼依旧凌厉之外,其余的都让周锦鱼觉得,这人如何苍老的这般快?
周锦鱼此时的模样,同当年并没有多少区别,只是言谈之间多了几分沉稳和淡然。
而严仲禾却不一样,他这些年远在边塞驻守,边塞环境恶劣,以至于让他瞬间苍老了许多。
周锦鱼看着对面的严仲禾,带着些笑意问道:“被天下人当做叛逆反贼的感觉,如何?”
严仲禾却笑的坦然,回答说:“很不好。”
他们两个一问一答,态度皆是从容的很,仿佛他们之间谈论的并不是一件什么要紧事,无关紧要一般。
周锦鱼点了下头:“可惜了,你严将军忠义了一辈子,却晚节不保,身为你昔日的旧友,我很是为你感到惋惜。”
严仲禾摇了摇头:“没什么值得惋惜的,如今我不用操心军务,一日三餐皆有人按时送来,日子过得也算是快活自在。”
周锦鱼嘴角含笑,眼中却是冷了几分,问他:“将军还记得,您当年对我说过的话么?”
严仲禾听了这话,忽然沉默了。
他很是苦恼的低下头,似是自言自语:“便是记得又如何?我如今被软禁在府中,宛若一个废人。”
周锦鱼很是平静的道:“我只问你,你还记得当年,你同我说过什么。”
周锦鱼见他不答,笑了笑,说道:“你当年对我说,严家军,忠君爱国,永不判晋。”
严仲禾身子猛然一顿,他紧紧的握起了拳来,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他就算方才掩饰的再好,装的再从容,在这一刻,他所有的掩饰仿佛被周锦鱼的一句“忠君爱国”所击溃。
良久,严仲禾双目已然微微泛红,他盯着周锦鱼,却很是冷静的说道:“这些年来,陛下忌惮我如虎,严家军早已经不再是当年的严家军了,军饷被陛下一再消减。我去同反抗军作战,军饷短缺,军粮迟缓,他到底是想借助我剿灭反抗军,还是想借助反抗军剿灭我严仲禾?”
周锦鱼几乎可以想象的到,这几句话背后的,所传达的,多疑的帝王和不甘的将军之间的嫌隙是如何一步步的结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