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杨梅爆珠(70)+番外

温渔问:“商医生那会儿也看不上你吧。”

这话说得十分鄙夷,夏逢意但笑不语,端着酒杯自斟自饮了半天都没醉,不知是心里藏事,还是真的千杯不倒。

温渔随口一提,没兴趣他与商秋的大学时代,目光紧紧地追随着崔时璨。

那天时璨说还有一份晚上的工作,怎么也不让他送,温渔现在全部了然了。他不想让自己知道的是什么,缺钱吗,抑或在这样的地方?

其实温渔不在意,酒吧和诊所,时璨要生活下去,没他这么好的机会。

可是,他们曾经坐在同一间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听语文老师拖长了声音讲“协飞天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他们走过十六七岁的大街小巷,梧桐树茂盛,黄昏的柏油马路上全是细碎的阳光。

那时候的崔时璨没心没肺,最大的烦恼只是父亲时好时坏的老毛病,他可以去打篮球,在数学课的教室后排睡觉,肆意妄为,连被罚站都挺拔。

那时候的他也穿着一件白衬衫,自由,轻狂,不会有任何人束缚他。

可现在呢?

在这一刻温渔突然很难过。

他喜欢的人不该是这样,多年来幻想中的影子化作泡沫,而他可悲地已经身陷囹圄——时璨总有办法,不经意地就走进他心里,变成最深的秘密。

适应了过分吵闹的酒吧音乐,温渔点燃一根烟。

这味道能缓解他的焦虑,把他一朝一夕带回那个晚自习的课间,榕树下,红光摇曳。偶尔他抽烟会有错觉,让他上瘾的不是薄荷或者尼古丁,而是那段记忆。

又怎么样呢?几千个昼夜,谁也回不去。

夏逢意在酒桌上睡了一觉,醒来后酒吧刚好有一轮交接班,午夜前的人已经走了,又有新的人进门,预备战胜梦境,再一轮狂欢。

“我走了,谢谢你今天的酒。”温渔拿起快没电的手机,跟他打了个招呼。

“改天再约。”夏逢意朝他笑,“和你一起挺好玩儿的。”

温渔看不出自己哪里有趣,应了他的邀约,玩笑道下次得换个地方,夏逢意不甚在意一般,掏出手机按了几下,一边打电话一边朝吧台走去。温渔临行前多看一眼,那头没什么吸引眼球的人,不晓得他又有什么活动。

夏逢意这人也特别,温渔想。

他走到自己的车面前,虽然没喝多少,一两口也带着酒精,怕被夜里的交警查,踌躇不前时,忽然改了主意。

夜风微冷,酒吧交接班,崔时璨换下制服走出侧门。

洗旧了的褪色T恤在八月的凌晨略显单薄,牛仔裤脚微微有毛边,他低头系好鞋带,心想是不是该找个日子趁太阳刷鞋。

酒吧的报酬不算太高,可他时间段尴尬,能选择的余地很少。好在虽然偶尔有人骚扰,也有人见他相貌对胃口调戏两句给点小费,不算出卖色相,崔时璨想到底拿了好处,所谓职业修养,白天推拿,夜里端酒,能有这样经历的人不多。

侧门外的巷子偏僻,街口亮着唯一的路灯。

他自阴影中走出,纠结着走路回家还是咬牙打个车,却忽然听见一声打火机盖上的“咔嗒”声,时璨不禁睁大了眼。

“下班了?”温渔靠在路灯边的墙角,大半身子都隐没进了黑暗,无怪他看不见。

时璨没回答,反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温渔理所当然地说:“等你啊。”

崔时璨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妄图从他脸上找到些别的情绪,然而温渔眼神干净,嘴角的弧度是他熟悉的柔和。他往前走了两步,沉默不语,温渔顺势追上来。

“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打车也不安全的。”温渔说完,自觉像哄女孩子,连忙补充,“我意思是男生都不一定安全,最近出了好几个新闻对不对?”

“有人来抢我包?”时璨笑了,回头看他,“我没钱。”

这话让温渔噎住,时璨等着他知难而退,可他没放弃地继续说:“等你到这会儿了,连送一下也不要?还是说,你之前都是编谎话骗我,其实一点都不想跟我有来往?”

他懂得如何拿捏十七岁的崔时璨,心头打鼓地猜会不会仍然奏效。

果然,时璨吸了口气,妥协似的垂着眼,像观察温渔脚底下的阴影,思考良久才说:“但是今晚你喝了酒吧?”

“我喊个代驾。”温渔说,想好了答案,“走吗?”

他的问句一个接一个,都带着难以言喻的迁就。时璨不答应,又看了他一会儿。没有笑,崔时璨满脸都是疲倦,有点无奈,更多的是不忿。

温渔被他看得一脚踩进虚空,头一次觉得他看不透崔时璨的表情了,索性自暴自弃:“我要陪你走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