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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梅爆珠(16)+番外

言谈间快走回教室,温渔在门口拽了一把时璨的袖子,对方茫然地看过来,他放低声音,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时璨,你也会有这样的念头吗?”

时璨薄薄的单眼皮耷着,有点漫不经心:“什么念头?”

“恋爱。”温渔说出那两个字,一瞬间的呼吸困难,他咽了咽,嗓子里仍然堵着什么东西似的难受,“比如清嘉跟纪月,会羡慕,之类的……你也不缺人喜欢。”

时璨轻声重复了一边他最后那句话,说:“是吗。”

飘起来的语气,落在了窗棂上。

教室里没别人在了。

日光灯开了一半,和前几天同样,也许是哪个同学走之前特意关掉的。

课桌上横着没写完的作业,课本叠在一起,贴在内页的便利贴露出个角,最后一节历史课的板书留着没擦。

他们三两步越过最后一排走到阳台上,位于二楼的教室,可以看见教学楼外绿化带里种的树。没有规划,想到什么就种什么,与时璨他们班离得最近的是有一届校友捐的五棵樱花,不是日本的品种,开的时候叶子紫红色,花团锦簇,挤在一起像绣球。

有次时璨开玩笑说搞不好就是什么杂交品种,温渔拍了照去查百科,回来说应该是八重樱,开起来就是这样的。

再远一点的花树有海棠,有丹桂,还有腊梅。

但这个季节不论哪一棵树都没有开花。

温渔靠着后门,等时璨把垃圾筐放回阳台,拿起帕子在水龙头下冲,被凉水冻得缩了缩胳膊。他觉得崔时璨又不会回答了,就像以前的每一次试探。

他可真坏,一边自我安慰满足现状,一边却蠢蠢欲动,不放过每个知道时璨内心想法的机会。温渔想,但他估计再不会这么去对另一个人了,过了这段时间,就没有这样的心情。比关心多一点,又不至于神经质。

少年时代的每一个笑容,每一次上扬的尾音,每一句嘘寒问暖。

和他朝夕相处的,崔时璨。

所以不管得到什么答案,他总会不舒服,而如果得到他最不想要的那个,兴许就更难过了,好在时璨从不提恋爱之类的。

温渔心里叹气,他转身去拿黑板擦:“我帮你把明天课表写了——”

“遇到合适的人应该会有。”崔时璨说,用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掉讲台桌面落下的粉笔灰,语气平淡,“遇到合适的人的话……应该也会,想要谈恋爱吧。”

他们以背相对着,粉笔在黑板上杵开一个白点,簌簌然地掉下灰尘。

分明是很小声的悄悄话,听在他耳朵里却仿佛平地惊雷。

他的时璨,原来不是什么都不懂。

温渔感觉有些站不稳,一只手抓住了黑板边缘:“嗯。”

时璨又急切地补充:“我只是说如果……”

温渔点了点头:“嗯。”

数学,数学,英语,英语,政治。

下午的课写到“历史”,撇的笔划太过用力,粉笔应声而断,温渔感觉眼睛里进了灰,闭上一只,转过头去看时璨:“明天最后一节是什么?”

时璨把粉笔盒里的碎粉笔头都捡出来放在最边上:“地理课呀,有个随堂测试。”

温渔说好,手背揉了揉眼睛,感觉有点痛,睁开眼时看见手背上的水渍,心想这个眼泪来得也未免太应景,都怪粉笔灰。

他把自己想得太坚强了,但事实却是连听时璨说“喜欢的人”都会一下子难受。但还好他挺能装,演技拙劣,至少崔时璨大大咧咧地看不出来。

“谁值日来着?”温渔问,平铺直叙的,一点没受到影响。

“王雨辰。”时璨回答,转过身来,蓦地拉近了与他的距离。

温渔一笔一划地写,他练过硬书法,黑板字也不会太难看,竖着一路写在黑板边缘,安安静静地,教室里只余下他们两个人浅浅的呼吸。

心口抽动似的疼了一会儿,温渔听见自己无比平静地说:“什么才叫‘合适的人’?”

脑子里分裂出两个小人,一个狂骂大傻逼话题都过去了怎么还在提,另一个交叉着手抬起下巴无比骄傲,好不容易他愿意聊当然可以多问问。

最后一个笔划收尾时手抖了,温渔抹掉重新写过,就在这时,他背后的崔时璨开口:“其实我不知道。”

温渔:“……啊。”

“可能就是因为没有才不知道。”时璨笑了笑,“也可能因为有了,然后说不清。”

他拿起黑板刷把剩余的历史课板书擦掉,灰尘飞起来,在黄昏暧昧的光线里,在日光灯的映照下,宛如丁达尔效应一般朦胧地飞。视线也变得雾蒙蒙,所有物件的轮廓都柔和,时璨的目光顺着飞起的粉尘,一路落在温渔的头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