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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梅爆珠(108)+番外

温渔的车里没有车载香水,也许经年累月,被他常用的那股有点沉重的木质香熏入了每一寸空气,味道化不开,成了某种符号,在冬日夜里更显清冷。

他们开过熟悉的街道,晚上仿佛变了样子。

因为快新年了,行人也比往日多,越靠近市中心,温渔的车开得越慢,离市中心还有两条街的距离,前方突然交通管制,再不能往前走。

“堵车了。”温渔拍了把方向盘,去查路况,“新年人太多,防止发生事故不让人去了——怎么办,好不容易想去体验下节日氛围!”

时璨窝在副驾驶,片刻后眨了眨眼:“我们去另一个地方。”

他示意温渔给手机,重新设了导航。目的地离他们所在的位置有一点远,车开了半个多小时才抵达。

南方的都市大都有江河穿过,这一座城也不例外。河流把城市分为南北两岸,他们所在的北岸与繁华的南边相对,是滞后的代名词,如今本地的年轻人都爱往南边去,外来人口也大都落户新区,随着这两年开发老城区,虽有了起色,仍然陈旧灰败。

温渔记得再往北走一点,就是时璨以前的家。

他停了车——压根不用专程找车位,树下就没有几辆车停着——开门后有点冷,缩了下脖子,看时璨也下来,问他:“这边有什么?”

相比从以前开始就不怎么涉足这一片的温渔,崔时璨比他自在。他看温渔锁了车,迫不及待地点烟,叼着那根细细的杨梅爆珠,含糊地说:“跟我走。”

“这个烟你一直抽?”温渔问,他组织了太久的语言,最后问出时轻描淡写。

“是啊。”时璨说。

往前走了十分钟,遇见沿河堤岸的一个缺口,崔时璨熟练地挤出去,打开手机电筒,在昏黄不清的路灯下给温渔照亮脚底的泥巴路。

“小心,这边陡。”他提醒,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最终伸出去。

温渔不明白,看向崔时璨没说话也没动。

黑暗里他看不见时璨的神情,只听见他说:“你抓住我。”

这道坡度不算抖,但时璨把他抓得很紧,他的手很冷,一块冰似的,温渔握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有了活人的触觉。温渔有所感受,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不敢想太多,担心最后失望,于是什么也没问。

走上平地时璨就把他放开了,手机灯光还照着脚下一小块地方。河岸远离马路和街道,偶尔一辆车开过,像在很高的天空飞驰。

除此之外温渔耳畔光剩下了流水声。

河岸边有粗糙的石料堆着,温渔和他选了一块石头坐,有点潮湿,他踢了脚小石子,看它跌进河水,激起一小片涟漪。

他的双眼适应了昏暗的环境,河面漂浮的灯光,对岸的林立高楼与闪烁霓虹忽然都变得不真实。温渔没有从这个角落看向自己生活的地方,河流像一道分界线,就这么轻易地隔离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时璨在北边,而他在对岸,从小就这样。

“看到闪蓝光的高楼没?就是今天倒计时大屏幕的那一栋。”崔时璨指给他看,“他们在那边数。”

“你以前来过吗?”温渔问他,扭过头看他的轮廓也变得模糊。

时璨沉默一下:“经常来,很小的时候。我两三岁和爸妈有几张照片,就是在这儿拍的,过生日吧,可能是,冬天河床会露出来一些,太阳晒干了不会打滑。”

温渔羡慕:“真好。”

崔时璨失笑:“怎么就好了?”

温渔手捧着脸,看远处散落的光斑:“我从来没有和爸妈单独过生日。以前跟你说过没?她答应我只要足够乖,就和爸爸一起带我去游乐园,但这是她说了算的,所以……直到他们离婚,我都没有足够乖的时候。”

“你好像提过。”时璨说。

“我觉得自己好惨。”温渔低头,脚踩着一块石头碾。

“那就别想。”崔时璨说,拖长声音“嗯”了半晌,忽然一拍温渔的背,“你出国之后最近两年才开始放烟花的,你没见过——快看!”

温渔看向对岸,愣愣地,嘴张成一个O字形:“哇!”

次第升起的烟花五光十色地闪烁,炸开时的巨大声响经过河面抵达对岸已经减弱许多,却伴着流水中的回音,金绿火焰似乎会坠入水波——

繁华里有几千几万人聚在一起,放飞手中的气球,预备倒数迎接新年。

而另一头的整片河岸只有他们两个人,分享这份盛景。

烟花达到最灿烂的顶点,温渔忽然扭过头,伸手抱住崔时璨,把头抵在他肩膀上。对方身体僵硬了片刻,温渔没动。

“温……”

“时璨,很多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都不能再多去纠结为什么。你有你的难处,我以后都不会再问,等你想说了再说。可是我拉着你根本没用,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