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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海浮生录(291)

午后,陈星沉默地想了许多事,又开始担心肖山与冯千钧,于是越想越郁闷,如果知道他俩在何处,说不得醒来以后第一时间就要去救人,奈何又杳无音讯,连蚩尤躲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开始试着用心灯,一切如常,魂魄的力量在沉睡中渐渐恢复了。

而就在他使用心灯时,远方仿佛有所感应,也随之一闪。

是项述!陈星马上感觉到了,却判断不出那距离,就像那天在襄阳城中找到项述一般,这三年来,随着他们同生共死、浴血奋战,联系仿佛变得一次比一次更紧密。

“你在哪儿?”陈星喃喃道,再次祭起心灯。

远方的项述再次有所感应,心灯亦随之一闪。陈星再次催动心灯时,项述却不理会他了,也许是怕他久睡初愈,耗费心力。

翌日,陈星吃了不少东西,整个人精神多了,谢道韫又熬了参汤以补充他损耗的气血,陈星脸上总算有了血色,裹着锦袍,坐在院子里看着秋色长天。

忽然他听见了外头嘈杂声音,以为是项述回来了,出外一看,来的却是一名汉人,身穿秦人官服,走进寿县太守府内,手持一卷文书。

苻坚的使节?

以谢安为首的人全部避而不见,以免被使节知道大晋的高官在此地,由谢玄出面接待。

“那些是什么人?”陈星低声问。

“劝降的。”一名青年官员朝陈星说,“谢大人他们正躲在屏风后面,陈大人想听的话请跟我来,这就带您过去。”

毕竟岁祭之时,陈星大驱魔师的名头已在江南家喻户晓,谢安的事更几乎从来不避他。陈星本不想听,却依稀觉得那带头前来招降的汉人有点眼熟,于是便跟着官员进了厅堂的屏风后面。

“这可真是好久不见了。”谢玄笑道,显然与那劝降官也是旧识。

陈星来到屏风后,那里正站着谢安与王羲之,三人点头为礼。陈星从屏风间隙看出去,看见那人的侧脸,一时却想不起是谁。

“陛下对北府兵力了如指掌。”那中年文官捋了下须,说,“慕容垂带领军队,已到淝西……”

陈星听到这声音,结合长相,瞬间就想起来了:梁州刺史,朱序!

陈星马上打了个手势,示意认识他,谢安点了点头,与王羲之交换了眼色,陈星指指外头,再指自己,做口型,意思是想与他聊聊。

“……不日之间,便将攻城。”朱序淡淡道,“谢玄,这是我为故国争取到的最后一个机会了,天王陛下不想造成无谓的伤亡,有句话让我一定要带到,叫‘先礼后兵’,他说,你们自然明白的。”

谢玄随口笑道:“襄阳城破后,只不知他顾全了百姓不曾?”

朱序只能假装听不懂谢玄对他的冷嘲热讽,事实上近三年前,慕容垂攻破襄阳后,不仅没有遵守与降将朱序的约定,反而在城内四处掳掠,大肆杀戮。

“那是因为慕容大将军心生报复之念,”朱序说,“若非意外,毁去了他的半张脸,原本我有把握能保全城中百姓。”

陈星心想于是这倒是变成我的错了,因为我纵火烧了慕容垂的脸,导致他一怒屠城,看这话说得。

谢安云淡风轻道:“要来就来罢,口舌之争,多说无益。”

朱序说:“明天寿县便将陷于战火,谢玄,恕我直言,你们这区区八万人,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了。”

谢玄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对敌人冷嘲热讽似乎是谢家的传统,这伙文人从谢安到陈星,从来不给人留半点面子,他又笑问:“苻坚在洛阳的失心疯治好了么?”

朱序看着谢玄,只不说话,谢玄又压低声音道:“朱大人当心被他心情不好,一剑捅了。来人,送客!”

朱序见劝降无果,知道此战势在必行,汉人自古以来便是硬气的,换了当年守襄阳时,他自己也不降,最后那是被抓了没办法,不想死节。派他前来所谓“先礼后兵”,不过是苻坚仍记得在伊水上被谢安奚落威胁的大仇。

“那么便告辞了。”朱序客气地说,“明天战场上见。”

谢玄只坐着,也不起身送客,朱序留下劝降书,说:“你不看看么?”

谢玄说:“又不是兰亭集序,蛮子的字有甚好看的,败兴,快去罢。”

朱序:“……”

朱序独自离开寿县太守府,人一走,谢玄便立即起身,与谢安、王羲之等人马上去开会。朱序穿过庭院出来,正要出外骑马离开寿县时,忽然背后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朱大人,”陈星笑道,“这可好久不见了。”

朱序疑惑地转头,傍晚时分,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陈星,惊讶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