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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海浮生录(198)

“我要被你气死了!”肖山怒道,“你不要我了!”

“嘘。”陈星赶紧让肖山小声点,免得吵醒了沉睡的项述与冯千钧,把他抱在怀里,使劲摸摸他的头,在他脑袋上舔了下,放开时又笑吟吟地看着他。

“没有不要你,”陈星低声说,“我被抓了,不是么?你也知道的,我正想着找个时间,送信到塞外去,把你接过来。”

陈星很清楚,肖山的不满是因为自己就这么走了,将他独自扔在了哈拉和林。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只得假装不提了。

笑着笑着,陈星觉得鼻子一阵发酸,肖山气得快哭了,在地上躺着,摊开手臂与两脚,依旧戴着龙爪,不住翻来覆去地闹。

“嘘!”陈星忙让肖山不要再闹了,说,“既然来了,就好了。”

肖山这才转头看陈星,陈星看了眼项述,极小声地说:“还有两年多……肖山,不是我不愿意照顾你。”

肖山:“?”

陈星心里翻来覆去地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了告诉他真相的打算,连项述都不知道,告诉肖山又有什么意思?

“还有两年多什么?”项述却抬起头,显然一直没睡,眉头拧着,问道。

陈星差点就要说没什么,但这么回答更令人起疑,马上改口道:“我说还有两年多点,就回敕勒川去接他。”

项述于是没有说话,索性也躺了下来,疲惫地出了口气。

陈星说:“睡罢,睡醒再说,肖山,你一定很累了。”

陈星摸摸肖山的额头,肖山终于安静下来,不情愿地踹了陈星一脚,才往他怀里钻。

“哟,”陈星说,“你突然长高了不少呢。”

这个年龄的小孩简直一天一个样,跟初春的笋般个头猛蹿,陈星心想这匈奴少年说不定到时还能比项述长得高,万一比自己还高了,睡觉还赖着人像什么样?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他躺平,不让他趴自己肩上睡了。

肖山也没再坚持,一时房内寂静无比,历经一天一夜疲于奔命,众人都很快就睡着了。直到日上三竿之时,此间主人终于醒了,派人来请陈星用午饭,陈星睡眼惺忪,依次叫醒大伙儿。到得厅堂内,赫然发现方府上的人还不少,有妻有妾,儿女成群,却各自昏昏欲睡,强打精神,埋头用粥,双目无神。

主人有气无力,寒暄了几句,又问老管家:“哪一位是名医?”

这是陈星首次看见得了瘟疫之人,与项述相比,确实病情截然不同。

项述则喝着药,身体恢复了些,似乎想到了什么。冯千钧饭后便起身前去打点,准备回西丰钱庄。

“我是。”陈星捋袖,说,“我来给您看看。”

昨夜答应过那少年,陈星便为方家主人把脉,逐一诊断后,发现情况一如谢道韫所描述,脉相平稳,毫无异常。

“生病前后,见过什么人、吃过什么东西没有?”陈星说,“有觉得什么异常吗?”

方家主人染病已是年前,此时竭力回忆,已记不太清楚了。

项述边喝药边思考,待得放下药碗,忽然来了一句。

“你生病那天,听到过钟声吗?”

陈星:“!!!”

陈星蓦然望向项述,钟声?落魂钟?这疫病的许多症状,刹那在脑海中变得清晰起来,所谓“失魂落魄”,不正是一魂被召走的情况?

“钟声?”方家家主说,“记不清了……”

项述朝陈星说:“你喝醉的那天夜里,我依稀记得听到过一声钟响。”

“在建康吗?”陈星放开了主人脉门,认真问道,“我怎么没听见?”

“你醉得迷糊了,”项述说,“自然听不见。”

这时候冯千钧回来了,说:“看出什么究竟了?回西丰再说罢。”

陈星安抚了方家一番,告知说不定很快就有结果了,让他们先照常服药,暂时不要离开会稽。冯千钧恐怕敌人再来,安排了马车,让三人从后院上了车去,又说:“我使了点银钱,让城内的小孩全部出动,人手一把弹弓,见乌鸦就打,魃王不知是否还潜伏在城里,但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来寻仇了。”

项述上车前,仍忍不住在方家门口看了一会儿,那眼神中带着几分落寞。

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陈星看了眼项述,肖山打着呵欠,显然还没睡醒,蜷在车里睡着了。陈星知道项述仍在想昨夜之事,正要开口宽慰几句时,项述却道:“心灯之所以找到我,是因为我也出身自驱魔世家么?”

陈星沉吟片刻,而后说:“我不知道,护法,不过许多事,兴许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你的……曾外祖母也说了,心灯与不动如山相随相生,也许这就是咱俩会相遇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