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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海浮生录(109)

陈星:“……”

陈星从毛毯中探出头来,朝外张望,看车队前头,说:“这里究竟为什么会有魃?谁来给我解释下?”

项述把他的脑袋按回毛毯里,示意他睡,说道:“回敕勒川就知道了。”

马车队驰过近四个时辰,终于抵达敕勒川下,项述下车第一件事,就是揪着阿克勒王的衣袍,把他拖到了王帐中,再吩咐古盟诸部族长前来开会。

敕勒川北面,各族骑兵如临大敌,聚集在川外,加派了巡逻人手。拒马桩被推了出来,弓箭手在暴雪之中纷纷挎上箭囊,点起火把,在营地前埋伏。斥候全被派了出去,前往萨拉乌苏河沿岸侦查动向。

帐篷内已吵翻了天,各族族长用着无法沟通的语言,质询的质询,怒骂的怒骂。阿克勒王面如死灰,项述则换上王袍,沉默地坐在大单于位上听着。

陈星大致听明白了,且越听越心惊。

原来阿克勒王早在半个月前,就在巴里坤东面一带,受到活尸袭击,于是才仓皇撤往敕勒川中。众人问一句,阿克勒王答一句,显然还答得不情不愿。

“为什么不说清楚?”楼烦族长怒道。

铁勒族长说:“大单于听闻你族被困,二话不说带人去救你们,你就是这么报答敕勒川的?!”

“我以为它们不会来了!”阿克勒王说,“怎想到这群山鬼会穷追不舍?”

车罗风带着脸上被项述打出的红肿,幸灾乐祸地冷笑数声。项述以一个眼神威胁了他,让他不要嚣张。

陈星用汉语问:“阿克勒王,你一直知道,告诉我,这伙活尸的出现,一定与你们有关系,若不把话交代清楚,待会儿它们还会再来,你让我们怎么应付?”

众人一怔,没听懂汉语,项述便翻译了过去。

阿克勒王说:“你是不是中原的法师?你一定有对付它们的办法!”

项述怒吼道:“放肆!”

阿克勒王顿时一凛,本就担心受怕,这下更说不出话来了。陈星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与这群蛮子语言不通,说话习惯也不通,实在鸡同鸭讲,无法交流。

“我来说吧。”帐中坐在一侧的王妃低声道,“你看见的,领头的山鬼,他是我的儿子。”

陈星:“……”

“三年前,柔然人车罗风杀了我的儿子,”王妃望向坐在一旁的车罗风,眼里带着泪,缓缓道,“挖出了他的心……”

项述侧身,朝陈星低声翻译,陈星心中疑惑更甚,只听车罗风冷笑道:“你儿由多杀害了我的武士,我的周甄!他死有余辜!我只想将你们的心脏也一并挖出来!”

“闭嘴!”项述勃然大怒道,“车罗风!你是不是还想挨揍?!”

车罗风只得悻悻不语,王妃稍稍镇定下来,又朝众人说:“我儿停灵之时,一名大夫来到巴里坤湖畔,就像你的汉人朋友一般,有着神乎其神的医术……”

项述忽然停下翻译,陈星只听到一半,拉了拉他的袍角,示意快说。

“克耶拉。”项述说出了一个名字。

王妃一怔,继而点了点头。

陈星初时还迷茫了好一会儿,紧接着蓦然想起,这人不就是曾经给项述的父亲、老大单于看过病的大夫么?!

项述用汉语道:“他朝你儿子做了什么?”

王妃说:“他告诉我们,正好手中有一个‘心’,就送给我们了,于是从随身的木匣中,取出一个黑色的心脏,放在由多的胸腔之中,又让他服下了一剂药,三天之后,由多活过来了。”

项述与王妃后半截对话用了汉语,陈星于是听懂了。

“但他活过来之后,不吃不喝,也不睡,”王妃说,“既认不出我,也认不出他的父亲与族人,最后有一天,他离开了我们,走向北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直到今年秋天,再回来时,却是带着他的山鬼手下……”

王妃掩面而泣,哽咽道:“我梦见他,指着自己的心脏,问我,为什么不帮他报仇,为什么……”

项述听到这里,便起身离开王帐:“从现在起,各族轮值,做好迎战魃群的准备。其间任何部族挟报私怨,一律逐出敕勒古盟。”

车罗风表情复杂地看着项述,项述却已示意陈星,起身离开。

雪小了些许,当日午后,铁勒人在敕勒川北方筑起了木桩防线。

陈星来到防线前,项述一身铁铠,正吩咐各族领军做好防备工作。

“不要被它们抓伤或咬伤。”项述反复叮嘱道,“见尸斩首,不可恋战。”

陈星梳理了下王妃所述,与克耶拉认识的经过,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名大夫的身份,一定是使用怨气来制造“魃”的神秘人中的一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