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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石糖(6)

“这女孩谁啊,尧哥给她修自行车?”

“不知道,没见过诶!”

有人闻讯跑来:

“哪呢哪呢,听说尧嫂来了?”

“嘘……你小声点!”

一帮爷们以为自己在窃窃私语,却不知道这些话,站在门口的棠悠都听到了。

她脸颊有点热,忍不住用手冰了冰,试图掩盖点什么。抬手的一瞬间,视线却不经意落到店里的那个男人身上。

他半蹲在自行车面前,用工具仔细修着自行车链,很认真,室内的白炽灯打在他侧脸上,剪出一抹完美的线条。

之前觉得他正脸惊艳,现在看,他的侧颜才是真的惹眼,清隽桀骜,既有年轻的英朗,也有成熟的性感。

造物主将两者揉在一起,完成了这张让每个女生看了都会心动的脸。

配合刚才那些暧昧的讨论,棠悠心脏怦怦跳,莫名心虚地垂下眸。

手心里也渗出一点汗,潮湿地粘在一起。

棠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觉得,忽然之间,有什么在心底很深的角落,悄悄掀起了波澜。

这种感觉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微妙,也难以控制。

没几分钟,周钦尧把自行车拎出来,放在她面前。

“好了。”

刚刚还耷拉着的车链子已经完全上好,棠悠把车接过来,潮湿的手心握着车龙头,低着头,轻声说:“谢谢,多少钱?”

“不用了。”周钦尧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完转身。

“等、等一下。”棠悠见他要走,赶紧喊住。

她准备了一晚上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这么让他走了岂不是白来一趟。

周钦尧回头:“还有事?”

他的音色偏低,自带苏感,棠悠原本打了一肚子草稿,忽然就被这慵懒的磁性搅乱了心。

我第一句话准备说什么来的?

怎么都忘了……

周钦尧看着她。

棠悠感受到了男人眼里的疑惑,手心的汗不禁更多,她明明想要将昨天的误会来龙去脉都解释一遍,但这会儿,自己心跳很快不说,口还没缘由的渴起来。

她慌乱地低下头:“昨天是我误会你了。”

停了不到三秒:“对不起,再见。”

说完踩上自行车,掉头就撤。

周钦尧:?

她被姑娘突如其来的道歉愣了下,可还没从她软软的声音里回神,身后又传来一阵声响。

周围路人全部朝发出动静的地方看过去,周钦尧也不可避免的跟着回头。

接着:“……”

棠悠也没想到,自己才骑出去没二十米就摔了。

她没注意路口有个坑,车到那晃悠了两下,她没能控制住,连车带人倒在了地上。

棠悠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就坐汽车上学,或许是太久没骑车了,一时半会忘了自行车的手感。

她推开压在腿上的车,想用力站起来,却发现这一跤摔得不轻,膝盖有点疼。

正想着要借哪里的力站起来时,一双手伸过来,拉起了她。

棠悠怔了一秒,诧异抬头,就听周钦尧似笑非笑地落下一句:

“你怎么骑个自行车都能摔下来?”

另一层的意思就好像在说,你怎么那么笨?

跌倒在众人前的样子已经很狼狈,现在还被他这么说,棠悠心里莫名有些委屈,也有些生气。

还不是因为要跟他道歉才来这里。

她也不知道转角会有个坑啊。

她不说话,甩开男人温暖掌心,倔强地抢回自行车,膝盖虽然有点疼,却还是一拐一拐地扶着车,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周钦尧:……

生气了?

旁边有个刚跳完广场舞的大娘经过,用瞥负心汉似的眼神瞥周钦尧:“侬特过分了。”

大娘的小姐妹也跟着指教:“小姑娘跌高了侬伐晓得送伊回起?”

被批斗的负心汉周钦尧:“……”

得,真是欠了她的。

摇了摇头,他快速跟上去,从姑娘手里把车拽回来。

棠悠一愣:“干什么?”

“你住哪?”

“……”

慢慢反应过来对方好像是想送她回家,意外之余,棠悠不禁对自己刚刚的恼怒生出几分歉意。

明明人家好心来扶起了她。

其实冷静想来,她是在气自己,为什么会摔在他面前,还被他看到。

小姑娘抱歉地低着声儿:“不用了,我——”

十字街口人来人往,周钦尧没等她把话说完就长腿一跨,骑上了自行车,然后简单粗暴地把棠悠拉到车后座,按头坐下:“抱紧了。”

……抱、抱紧?

措手不及地被按在了车后座,两人的身体若有似无地贴在一起,轻微碰撞。

棠悠大脑白光一闪,倏地挺直身板坐如钟,心跳如鼓,耳根发烫,哪里还敢碰男人的腰?

她十指抓紧后座,声音低到自己都听不见:“不用,我扶这里就好。”

“行,随你。”男人懒懒地应了声,随即踩下踏板。

他力量很足,自行车一下就冲了出去。棠悠被推力一带,人往后仰,下意识地就抱住了他的腰。

“……”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棠悠尴尬到了极点,可周钦尧将自行车骑出了摩托车的气势,她想缩手都不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甩出去。

于是只能小心翼翼地,手从他腰间慢慢滑下去,抓紧了他两边衣角。

迎着风,感受到女孩小动作的男人唇角微弯,过了会,才一本正经地吓唬她:

“再不说住哪,我就把你带回我家了。”

“……我说我说。”

——

槐树街七号,棠悠家的别墅门前。

周钦尧总算停下,棠悠从后座起身,压住这一路被飙到飞起的心跳:

“谢谢了。”

而后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你好,我叫棠悠,朋友都叫我有有。”

周钦尧点头,也挺随意:“周钦尧。”

两人尴尬不失礼貌地介绍过后便再无话,安静了几秒,周钦尧抬了抬下巴,示意棠悠进去。

的确,今晚的自己比过去任何一天都要疯狂,她也急需一个平复的空间。

于是道了句再见后,棠悠转身进门。

女孩进去了,周钦尧才抬起头,打量她住的这个地方。

——槐树街7号。

还挺巧,就住自己对面。

但周钦尧十分清楚,他们虽然靠得近,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谁都知道,槐树街是出了名的一街之隔,泾渭分明。

他收回视线,穿过马路回对面胡同,忽然兜里手机响,看到来电号码,周钦尧犹豫了很久才接起。

电话那头的人亲昵地唤了声——“哥。”

周钦尧顿了顿,模糊地嗯了声,算是回应。

他基本没有说话,只听对方在说。很快,他的脸色变得难看,眼底冷漠锋利,到最后似乎是忍到不耐烦地强行中断了通话:

“与我无关,别再打来了。”

……

这通电话让周钦尧的心情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他大学毕业后来到C城已经两年,离开那个家也已经两年,这两年里他做了很多从前没做过的事,他纹身,飙车,甚至打过架,流过血,极尽疯狂地宣泄。

疯狂过后便是慢慢的学着放下,内心回归平静。

现在的他虽然没什么钱,但一个人过,足够吃喝,已然满足。

只是心里的那根刺时不时的,就会像今晚这般冒出来,狠狠扎他一下,惹人烦躁。

周钦尧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那条链子。

金属冰凉,跟他的心一样,早就没了什么温度。

他习惯性地去摸兜里的烟盒,就在这时,耳边乍然传来悠悠琴声。

琴声的音色低沉轻缓,沉郁绵延。周钦尧一听就辨认出——是大提琴,而且拉的还是自己最喜欢的舒曼的《梦幻曲》

他愣了下,不禁回头,试图去寻找琴声发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