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去哪儿?
李氏不过妇道人家,如何能同山匪有所勾结,令人追杀自己?
这么大的事情,父亲会不知道吗?
好一个爹不疼,娘不爱。
许樟心中凄凉,身体脱力,瘫坐在地,道:“我无处可去。”
“喂,”乔毓道:“你没有亲眷吗?”
许樟喃喃道:“我娘已经过世了。”
乔毓道:“那你爹呢?”
许樟恶狠狠道:“也死了!”
乔毓看他咬牙切齿的模样,隐约猜到他与父亲有所隔阂,同苏怀信对视一眼,道:“要不,你先跟我们走……”
许樟勉强扯了下嘴角,强颜欢笑道:“吃香的喝辣的?”
乔毓冷笑道:“小老弟,你是不是晚上睡得太少,白天也开始做梦了?”
许樟:“……”
乔毓又道:“我们救你一命,总值个千八百两吧?”
许樟虽有钱,却也凑不出千八百两,更别说那钱都在侍卫身上,他如何忍心去死者身上翻寻?
勉强抑制住的痛苦上涌,他合上眼,道:“我没有钱,你们去找我爹要吧。”
乔毓想起早先那妇人说马老大受人委托,专程去等人的事了:“你爹是谁?”
许樟笑了一下,道:“我爹是宁国公许亮。”
乔毓同苏怀信对视一眼,见他微微点头,知道的确有这么个人,却道:“我不认识什么国公。”
许樟有些无奈了:“二位尊姓大名?”
乔毓道:“我叫葛大锤,他叫张铁柱。”
许樟:“……”
苏怀信:“……”
“二位不要拿我玩笑了,”许樟又是一阵苦笑,指向苏怀信,道:“我见这位兄台刀法犀利,似乎是习于军中,这等身手,恐怕并非泛泛之辈……”
乔毓听他只夸苏怀信,老大不服气,哼道:“想当初,我首次出阵,便连斩三将,那是何等气魄!”
这话说完,周遭便宁寂起来。
那二人侧目看她,神情皆有些古怪。
乔毓恍然回神,难以置信道:“我,我方才说什么?”
苏怀信静静看着她,重复道:“你说,‘想当初,我首次出阵,便连斩三将,那是何等气魄’。”
乔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一时怔楞起来。
许樟咧嘴笑了起来:“大锤哥,人不可貌相啊!”
第15章 结拜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连乔毓自己都惊住了。
首次出阵,连斩三将,难道自己从前是个将军?
哪有女郎做将军的?
简直是闻所未闻。
总不能是造反头子吧?
……为什么心里隐隐觉得这个猜测更可靠点。
乔毓乌七八糟的想了一通,脸色却平静如初,看一眼许樟,轻轻道:“先处理残局吧。”
与许樟同行的侍卫们尽数战死,于情于理,都不能暴尸荒野。
许樟回首四顾,潸然泪下,向二人长揖到地,自去寻了工具挖坑,将侍卫们掩埋,乔毓与苏怀信心生不忍,同样下马相助。
收拾好一切,已经是午后时分,几人或坐或立,静默无言。
许樟坐在地上,面色灰白,唯有眸光还带着几分光彩,直勾勾的盯着那草草立就的墓碑看。
半晌,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湿泥,哑声道:“我叫许樟,樟木的樟,家父宁国公许亮,二位应当听闻过。”
乔毓对此一无所知,下意识去看苏怀信,后者顿了顿,解释道:“宁国公许亮,乃是追随太上皇与今上起兵的功臣,也是大唐十六卫之一,至于这位许兄……”
他从不说人长短,又是私隐,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
“也没什么不好说的,”许樟知晓他好意,微微一笑,道:“我母亲是宁国公的结发妻子,年老色衰之后,又被他抛弃,我们母子二人,也被送回老家。这是我第一次到长安来。”
乔毓能理解自己问起父亲时,他那句“也死了”是怎么回事了,静默片刻,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许樟以手掩面,长叹口气,道:“我心里乱的很,头脑中更是毫无思绪,劳烦二位暂且收留几日,届时自会离去。”
乔毓看了眼苏怀信,再看眼许樟,总觉得自己像是屎壳郎在滚粪球,身边人越来越多。
这想法叫她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道:“那就走吧。”
……
骤然遇到这等惊变,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的,许樟随他们回到客栈,勉强吃了几口饭,便仰面栽倒,就此昏睡过去。
乔毓左右看看,心头愁的紧:自己那点儿事都没捣鼓明白,身边又添了别的事。
她禁不住想叹气,见苏怀信坐在一侧擦刀,心下一动:“方才你说起大唐十六卫……”
苏怀信看她一眼,道:“圣上定鼎中原之后,论功行赏,平定了十六位出力最多的功勋,便是大唐十六卫。”
乔毓挠了挠头,道:“你听说过新武侯府吗?”
“听说过,”苏怀信道:“十六卫之中,新武侯府居第十三。”
“哦,”乔毓松了口气,道:“那也不怎么样嘛。”
“……”苏怀信哽了一下,道:“已经很不错了。”
乔毓想了想,道:“那卫国公府呢?”
苏怀信道:“太上皇与圣上征战天下时,乔氏一族居功甚伟,又是明德皇后的母家,居十六卫之首。”
乔毓点点头,又好奇道:“第二是哪一家?”
“常山王李琛,”苏怀信道:“常山王出身宗室,是太上皇的从侄,身份自然贵重,他的妻室,便是明德皇后的长姐,也是乔家的长女。”
乔毓又道:“第三呢?”
苏怀信道:“郑国公魏玄多谋善断,乃是圣上的肱骨心腹,十六卫中居第三位。”
乔毓没听说过这个人,眨眨眼,又道:“那第四……”
苏怀信剜她一眼,忍无可忍道:“你是哪个屯子里冒出来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乔毓与他有些相熟,迟疑几瞬,坦然道:“我之前生了场病,从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苏怀信目光微动,诧异的看了她一会儿,道:“原来你不叫葛大锤?”
“……”乔毓额头青筋绷起老高:“你不也不叫铁柱吗?”
苏怀信听她如此说,竟忍不住笑了,忽然明白她为何孤身在外了:“你是不是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家居何方了?”
乔毓闷闷的“嗯”了一声。
苏怀信想起她专程向自己打听京中是否有与荆州有所牵扯的门户,又问是否有无走失儿女的,心下明了,失笑道:“既如此,告诉你也无妨。乔氏一族起于江东,祖地便在荆州;光禄寺卿、刑部侍郎都曾在荆州任职,也与此地颇多牵扯,此外还有些人家,稍后我一并写与你看便是。”
乔毓只听了第一句,便觉心脏咚咚跳的飞快:“乔家祖地便是荆州吗?”
苏怀信道:“正是。”
乔毓怔在当场,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醒来后,便只记得自己叫“乔毓”,有一副同明德皇后相似的面孔,对于乔家祖地荆州又颇觉熟悉……
难道她真是乔家的女儿?
可是,依据苏怀信所说,乔家居大唐十六卫之首,长女嫁与实权宗室,幼女更是今上元后,这等家世,怎么会叫自家女儿流落在外?
葛老太爷专程去打探乔家动静,怎么就没听说他们家丢了女儿?
乔毓心绪有些乱,好半晌过去,方才道:“乔家现下都有谁,你能同我具体讲讲吗?”
苏怀信看似肃然冷漠,实则古道热肠,否则,也不会救助许樟,更不会听闻乔毓忘记亲眷,便主动将荆州之事和盘托出。
“乔家能有今日,固然是祖辈世代积累,但更多的,还是老国公与其弟荣国公战场厮杀得来的。”
乔毓听得微怔:“荣国公?老卫国公的弟弟?十六卫之中,他排第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