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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无所畏惧(173)

皇帝听得默然,叫她自去忙碌,才悄声问乔毓:“你故意的?”

“一半一半吧,有些活计的确需要女人来做,但我也想给她们寻一条出路。”

乔毓并不隐瞒自己的心思,坦然道:“之所以会有男尊女卑,无非是因为男人占据主导,无论是在力量上,还是在家庭的权威性上。如果女人自己有一份收入,离了男人也能活,那她的腰杆就硬,底气就足,长此以往,或多或少都会撬动所谓的夫权至上吧……”

皇帝作为男人,又是君主,先天就在男尊女卑的环境中如鱼得水,想叫他真正理解女人心里的担忧与不平,自然是难于登天。

只是他虽不理解,却也不反对:“世间之大,不过阴阳两分,如若女人真的能够立起来,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应该会比单纯由男人支撑起的天下更加强盛吧。”

两人所站的角度完全不同,却是殊途同归,相视一笑,便往工坊里边儿去了。

耗费一个月功夫,乔毓理想中的宣纸,总算是有了雏形,营造宣纸的负责人见她来,忙取了质量最高的一批纸来,送过去叫她鉴定。

乔毓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更别说卫国公府身为大唐十六卫之首,所用的纸张自然也是顶尖,可即便如此,在面前这一摞白纸的对照下,从前那些也都显得粗俗不堪了。

皇帝捻起一张,对着阳光去瞧,便见那宣纸光洁如玉,纹理细密,提笔蘸墨,试着在上边儿写了几个字,便见墨迹清晰,层次分明,不禁赞叹一声:“果然是好!”

乔毓又得意起来:“我都决定了,明日便将这些纸张送到长安去兜售!”

皇帝将手中那张白纸搁下,问了句:“怎么定价?”

乔毓凑过去,悄悄说了个数字。

皇帝忍俊不禁道:“阿毓,你是不是掉进钱眼儿里去了?”

“贵吗?明明一点也不贵,”乔毓辩驳道:“这价钱本来也不说针对平民百姓的,世家勋贵可比你想的有钱,去年那株牡丹花王,只能看不能吃,都卖出三千万钱的高价呢!”

皇帝知道她并不是为了敛财,而是真心想做一番事业出来,只是摇头失笑,倒没再说别的,跟着她去看了瓷器与农具作坊,颇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做的不错,”这不知是他第几次夸赞了:“阿毓,我没想到,你能做的这么好。”

“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既然都看完了,两人便打道回府,乔毓也不居功,坦诚道:“若没有阿琰总揽全局,我做不到这么好,若没有阿昱和三娘分担,我也是无计可施,若没有孔蕴和宋晏等人的配合与帮扶,我主意再多,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叫万年改头换面,甚至于……”

她扭头去看皇帝,禁不住笑了起来,雪白的牙齿,泛着盛夏的阳光色泽:“若是没有圣上的支持与理解,我也走不到这一步。这果实是属于所有人的,并不是独属于我。”

草帽底下,是一张明艳中裹挟着英气的面庞,天气太热,鼻尖上还微微带着汗珠。

皇帝低头看她,却觉美丽不可方物,也可爱极了,几乎抑制不住想要亲亲她,抱抱她的冲动。

乔大锤浑然不觉,取下草帽摇了几下,道:“明日便出发的话,我得先把事情安排下去,可别我一走,这儿就乱套了。”说完,便待去寻韩国夫人和孔蕴,一一加以安排。

韩国夫人听她说完,尚且有点诧异:“你跟魏玄一起去,他看得住你吗?”

乔大锤眉头一跳,自己也没什么底气的反驳道:“什么看得住看不住的,办正事,为家国计……”

韩国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你愿意这么想,也好。”

“……”乔毓:“走了走了。”

出了门,她忍不住跟皇帝抱怨:“都怨你!为什么不能跟别人说你也跟我一起去”

皇帝面不改色道:“朕出京的事情,最好不要早早泄露,一来,是怕冀州有所准备,二来,是怕长安人心异动,阿琰毕竟年少,朕不在,他镇不住……”

“不太对啊,”乔大锤也不傻,隐约察觉到一点不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皇帝目光诧异:“怎么会?”

说完,他神色转为黯然:“你为什么总把我想的这么坏。”

乔毓本性就是吃软不吃硬,见他如此,心里反倒过意不去:“对不住,是我想的多了……”

“没关系,”皇帝终于摸到了大锤的头,他露出一个体贴温善的笑容,心满意足道:“我什么时候跟你生过气?”

第92章 送花

对付乔大锤, 只能顺毛摸, 以柔克刚,要是有人跟她耍横的,那她指定比你横一万倍。

皇帝显然明白这个道理, 就这么慢慢接近一点,再接近一点,逐渐将她的防范心消弭掉,长久努力下来,已经可以时不时的摸摸大锤脑袋, 又或者是亲亲抱抱了。

乔毓还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 把该办的事儿都安排下去, 跟孔蕴说了声, 便准备回长安去向母亲和哥哥姐姐告别。

“要不要跟阿琰他们告别?”她有些犹豫:“这次一走,好久都见不到了。”

“有什么好说的?”皇帝淡淡道:“阿琰跟阿昱都已经成年,又不是没断奶,再拘泥于儿女情长,搂着母亲依依不舍, 像什么样子?至于那两个小的,或许会缠着你要一道跟去,可我们此次出长安,难道是为了游山玩水吗?”

乔毓听得连连颔首:“既然如此,还是什么都别说了。”

皇帝听得眯起眼来,旋即又笑了。

他年过而立,正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 面孔英俊,身姿挺拔,肃然不语时,整个人似乎都透着悍利,微微笑起来时,却又自生一股雍容气度。

乔毓扭头去看,竟有转瞬失神,略微顿了顿,才道:“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皇帝道:“我与你一起。”

乔毓并非喜好奢侈之人,出行在外,行囊里也不过几件换洗衣裳,些许杂物罢了,不过两刻钟,便归置妥当。

皇帝见她案上摆着几本书,都被翻得卷边儿了,心下不禁奇怪:他们大锤可不是爱看书的人。

乔毓正将墙上佩刀取下,悬在腰间,他走上前去,信手翻了翻那几本书,却见都是医经,眉头微微一蹙,旋即又会意过来。

“虽然都说是没办法,但我总觉得天无绝人之路,”乔毓的包袱还敞着,到书案前来寻这几本书,见他在这儿,神情微黯,语气却很坚定:“我会治好世南哥哥的!”

萧世南对妻子的心思,皇帝一直都知道,前者也知道他对此心知肚明,只是两人都没有在乔毓面前点破。

一个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没有越矩的温文君子,一个是爱护妻子,与她举案齐眉的良人夫君,他们只是同时爱上了一个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彼此会针锋相对,相反的,反倒是惺惺相惜。

萧世南身体不佳,颇为钦佩皇帝横扫千军,所向睥睨的骁勇,皇帝人在军中,反倒敬慕萧世南运筹帷幄之中,决策千里之外的统筹能力。

萧世南若真的英年早逝,皇帝心里恐怕也不会比乔毓好受多少,同样,皇帝早年若真是战死沙场,萧世南也不会因此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得了机会。

这是男人的胸襟与气度,与儿女情长无关。

皇帝轻轻叹一口气,将那几本书递过去,鼓励道:“阿毓,勉之。”

乔毓郑重点头,应道:“我会的。”

……

乔老夫人听说乔毓要跟魏玄一道往冀州去的时候,便知道她是去做什么的,目光禁不住染上了几分感伤。

对于乔毓而言,那里的族人只是一个陌生的符号,但对于她而言,那是切切实实见过面,吃过酒,有亲戚情分的。

乔老夫人嘴唇动了动,想要叫女儿届时手下留情,然而想起之前那份记录乔家族亲在地方上肆意妄为的文书,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