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猫(4)

于是，恹恹的乔生趴在桌上自顾自地委屈着。正走进教室的张颖看见他了，却又转身出门了。

不怪张颖现在奇怪，奇怪的是那天的乔生。他说的那些话让他有些无所适从，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正常地和他相处。

张颖是个好脾气的人，可同时他不算一个好欺负的人。乔生的种种作为从让他有一种云里雾里的状态。明明说的是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可是有关这部分的记忆，他都说不出任何信息。

还是躲着吧。毕竟，对上乔生那一脸无辜的模样，他还是会心软。

临近上课，张颖才赶在老师之前进了教室。乔生看到他进来就两眼放光地站到桌旁边，等他进去。也不说什么，就这种动作莫名地有些像大黄狗见到主人一样，激动热切，想讨好但又不献媚。

张颖被这眼神弄得几乎想要跟他好好说说了，但在老师那一句“上课”里还是止住了话头。

“先听讲，下课再好好说。”张颖小声地对乔生说着，也是不想让这件事情再含糊下去了。冷处理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就大大方方地说清楚，总归是两个男生，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解决。

乔生听了张颖的话，总算是安分下来，转过身听讲。但一节课下来，张颖还是能感觉到，乔生时不时传来的热切的目光。

总算是熬到了下课，等到老师出了门，乔生没有多话，拉着张颖就从后门跑了出去。等跑到教学楼后面的榆荫处才算是停了下来，张颖跟着跑的有些气息不稳，抬头想训斥的间隙，对上乔生的眼。

他似乎完全不受刚才一阵慌乱的影响，就那样专注地望着张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那样看着他。

张颖有些无奈，乔生总给他一种错觉，自己似乎辜负他的人，而且不应该的心软总是能够被他唤醒。

“行了，别这样看着我，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嘛。”张颖是真的有些无奈了，他其实真的不像他看起来一样软，行事也是贯彻着果断、不拖泥带水的准则。乔生这事也不会是例外，该说清楚的还是要直面。

乔生有些纠结地低头，不自觉咬唇，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

只怪张颖比他矮的那几厘米，偏偏这一画面是直直印在他眼里。像是受了蛊惑一般，张颖皱眉，伸手按了按他的唇，“不许咬。”

乔生有些惊讶地抬头，眼里的欣喜几乎要溢出来，接着便是不管不顾地大步迈向前抱住张颖。他的拥抱很轻，几乎是在张颖来不及反应的时间就退回到安全距离里。

“或许，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第6章 男孩和猫

大概是很久以前，究竟是什么时候呢？或许是熊孩子还没有随处可见的时候，或许是家长能够放心孩子在巷子里到处窜的时候，或许是小男孩遇见一只猫的时候。

世界上有很多猫，也有很多小男孩。可是遇见了对方，他们便是不一样的了。

猫咪蜷缩在垃圾桶旁的角落里，呜呜地叫唤着，看着还是只小奶猫。男孩只是因为和朋友的游戏偶然闯进了它的领地。男孩不喜欢猫，尤其是在夜晚回家时，总是不时撞上那幽绿的眼眸。但对于一只小猫也不必要摆出多余的心态。他只想悄悄地退出去。

偏偏这时候，猫咪似乎清醒了过来，有些迷蒙地睁了眼，跌跌撞撞地迈了几步。果然是只小奶猫，就算猫咪清醒过来，男孩看到的还是站不住的它。小奶猫和成年猫带来男孩的感觉不一样，望过去眼里也只有一片澄澈。圆圆的眼睛满是不懂和自己。于是，一时兴起的男孩想要带走猫咪。

他自觉地伸手，似乎是期待只要伸手就能获得回应。算是回应，也可以说是没有，猫咪喉咙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该是吓人的。不过因为是奶猫的原因，威慑力可以忽略不计。

男孩因为这一举，似乎更对猫咪起了兴趣，大着胆子走到猫咪身边，拿了木棍轻轻戳了下。本就跌跌撞撞的猫咪意料之中地跌倒了。男孩却像是受了惊吓一样跳开，缓了片刻才迎上去抱起猫咪回了家。

猫咪对于这样的一个陌生人能有多大的善意呢？其实考虑到它的年龄之后，这些也都可以忽略不计。它能清楚记下的是，在妈妈衔着兄弟姐妹们一起不回头的时候，有这样一个陌生人闯了进来。该有的，不该有的经历，在遇见他之后都丰富了起来。

他们一起穿行在巷子里听着欢笑和闲语；一起坐在门口等着爷爷逛马路带回来的好吃的；一起荡着秋千看着院子的炊烟缕缕升起；一起……。

一只猫的寿命有多长呢？其实比小男孩的陪伴还是要长一些的。某个午后，猫咪和男孩一起躺在床上午休，暖阳不偏不倚地照在一人一猫身上，微风轻柔地扬起门帘。这个时候，院子里突然热闹起来，男孩和猫咪都醒了过来，就看见爷爷奶奶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看着有些陌生的叔叔阿姨亲切地唤着男孩过去。

也只是猫咪对他们陌生，男孩开心地扑了过去。这是他的爸爸妈妈啊。

男孩待在爷爷奶奶家本就是过一个稍显漫长的假期，现在爸爸妈妈回来了，就可以带他回去上学了。

时光在猫咪的眼里是漫长的，像是那一点光影从地上一寸一寸地移到了院子的藤椅上，一步一步都要让猫咪在心里默数很多很多件他们一起做过的事，漫长地让人想昏睡。但那一天的藤椅，还是没能成功实现它的作用。

爷爷没有午休，男孩没有抱它，他们都很忙碌，在一个它不能理解的世界法则里忙碌着。其实忙一点也不影响，让猫害怕的是，那天过后，小男孩的怀抱，它再没体会过。

那些还在渐渐深刻的温度，那些还未远去的欢声笑语，似乎都只是一场梦。

这个世界，好像更难懂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猫，因为男孩说了唯一，它偏坚信自己是不一样的。但其实只有在对方那里，自己才是独一无二的吧。

所以，如果有个机会能够让你再次遇见，无论代价，你愿意尝试吗？

那天阳光很好，猫咪躺在秋千上，慢慢睡去。或许很快醒来，或许就这样睡着，之后的一切，没人说得清。

张颖听了乔生的话，不可避免地沉默了。他信，但是眼前的一切还是有些玄幻。他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地开口，“你是小星星？”

小时候的张颖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就是喜欢自然，遇上水坑就要跳，看到泥巴也要呼噜一把，完全不让人省心。接回来小猫咪之后，才因为照顾猫咪收敛几分。于是，所有的喜欢都要放在猫咪上，那就是星空。

眼见张颖总算是想起来，乔生的委屈才真的算是有了可去之处。他走向前，贴着张颖，抱怨道，“是真的想起来了吗？”

不怪张颖，儿时的小猫咪和现在比自己高、比自己凶的男生，两者哪有必然的联系？

张颖有些迟疑地想后退，乔生不动作，只是突然说一句，“你不是说只会有一只猫的吗？”

张颖总算能够理解，那天的乔生到底是受了啥刺激。不是怕猫，是害怕一心追求过去的自己失去回忆过去的可能。

乔生来这一趟值吗？大概回答是否定，所有赌在遥远的不确定上是不理智的。可是张颖也算是能够清楚的知道了，自己于他，就是世间所有温暖，这转瞬即逝的时光里，他只认定了自己。

张颖有些有些走神，唤回记忆的是感觉到手心里的潮湿，糯糯的，痒痒的。

乔生轻握着他的手，像是小奶猫一样伸出舌头，点了点。

“不要丢下星星好吗？就算你有了别的猫也好，我还是你的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