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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灭(17)+番外

作者: MODERCANTA 阅读记录

他把两个儿子的性子慢慢咂摸透了。林琼爱笑,笑着笑着会显得有些假,有些轻。而林阙是擅长笑,能把假的笑笑成真的,笑成一种习惯,笑得很沉着。在林友谅眼里,林阙应该更适合比他大哥从政,但他偏偏一直在往外闪避。

“林阙,搅弄风云的事情你想置身事外,想的倒是很美。”

之前这些,既然他逃开了,便作罢,毕竟幺子总有任性的余地。那次听到H大里传来的风言风语,说什么那个姓夏的年轻人手上是沾过血的。

犯的事还真是不小,弑父啊。

林友谅第一直觉便是下手压了下来,一压才发觉,这年轻人身边安插着不少林阙的人。

这倒引起了林友谅的兴味,他把林阙那些排布的线都掐断了,略略查看了一下两人的过往。

真是一出强娶豪夺的好戏码。

林阙使手腕当真算天生继承了林家的血脉,只是这手腕居然都花在了抢一个男人身上,你说好不好笑。

林友谅开始发觉任凭林阙不从政也是有好处的,他看起来沉稳可靠,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做出些不计后果的事情。

就算任性,也是有底线的。这个底线就是林家。若是被人挖出了那位受过牢狱之灾的年轻人和林家的关系,林家当真要蒙上不小的丑闻。

既然姓了林,少不了会被捆缚上一些责任。

然而林阙听见夏谐出事,什么也没说,拿了钥匙便要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林老冷冷出声,喊住了他。

“林阙,我今天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你错了。”

“一,你错在不该在这个不清不白身有劣迹的人上浪费太多精力。二,你更错在为了这个人去动用林家的权力。”

母亲父亲的脸搁在那里,一张软一张硬,彼此应和着,真好似在唱戏。

林阙静静站着,脸上没有笑容。

“我很爱他。”

他这样说。

“就是他不喜欢我也不要紧,就是他杀过人也不要紧。”

“林阙!”母亲忍不住喊了一声。

他转身侧着脸望向林母。“妈,我一直在想,他既然和我这样痛苦,如果他要杀我,我便让他杀了。这样他没有痛苦,我也没有了。”

听到这里,林母没有拿住手里的茶杯,任凭它坠落在地板上,发出剧烈的破碎声。

她脸上显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几乎低声喃喃着:“你真是疯了……”

离开之前林阙最后说的一段话是:“我的确不是个合格的林家人,但请你们不要动他。我没有期望你们能够体谅我,无论如何,这都是过去的事,我只想和他好好过将来……我只有这一个愿望。”

房间里压抑的争吵声断断续续的,窗外的雨声却隔绝了一切。

在这雨幕里,水滴沿着窗户慢慢往下淌,淌过天花板,淌过吊顶灯,淌过黄花梨的太师椅,淌过林老搁置下的那本书,书还翻开着,纸张在哗哗翻动。

……

外面雨在轰隆隆地下。

林阙匆匆上了车后,才发现拿起手机被他落在了副驾驶上,拿起一看,下午两点,屏幕上堆着半小时之前的好几个未接来电。

都是夏谐打来的。

林阙的心突然变得极乱,他迅速回拨过去,但听筒里只是一片忙音,没有人接听。

就在快要挂断时,电话终于被接通了。那边铺天盖地而来的一片雨声,比忙音还要令人心慌。

“夏谐?”林阙有些焦急地开口。

似乎有很多水流淌过话筒,一时之间电话里只有“哗啦哗啦”的水声。半晌,才从极茫远的地方传来一个陌生的女音,模模糊糊的:“喂?……那个……你认识夏谐……吗?”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拖不动他,这里全是雨……”女声渐渐变得清晰,听起来很着急,也很无奈。

林阙一时喉咙哽得说不出话来,他勉强开口,声音有点哑,有点抖:“他……怎么样?”

“他浑身都湿了……好像是在发烧吧……你能过来一趟吗?……拜托拜托……”

“你们在哪里?”

“啊?哦……就在研究生宿舍楼下面的公交站……啊切!真的请过来,他身上好烫啊……我也叫不醒他……”

讲到这里,电流声愈来愈大,通话终于被切断了,只有一声声的“嘟——嘟——”。

第16章 16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

从林家到H大的那段路,林阙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他只记得车窗上全是交缠在一起的雨水和雨刮器,路上堵着许多车辆,每个路口似乎都是红灯。

林阙是好脾气,好耐心的人,但此刻他觉得自己几乎要死去了。

他的手紧紧抓着方向盘,抓得骨节都发白,甚至在微微颤抖。林阙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破碎地回荡着方才的一些记忆。一会是母亲谈起夏谐时环抱着胳膊的模样,一会是林父那锋利的目光与言语,最后反复响起电话那头断续的女声:“他在发烧……”

回想起来,他才有些恍然:三天了,他一句也没有听见夏谐的声音。

H大空荡荡的,雨幕之中,像是一座被荒弃的建筑群落。

林阙驶到宿舍楼下,远远地望见那公交站下的确模糊着有一团人影。他匆匆熄了火,便下车朝那边跑去,连钥匙也没拔。

等走近了,才发现那团人影是两个连在一起的,一个人半跪着靠在另一人的肩上,另一人只能伸出手勉强支撑着。支撑的那个人是个女孩子,正不断张望着,她看见林阙走来,眼里微微亮起了光,等林阙走到跟前,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你是电话里的那个人吗?就是认识夏谐的那个!”

女孩浑身都湿透了,头发散乱地粘在额头上,一边说着一边空出一只手,拿起一个手机朝着林阙比划。

手机是夏谐的。上面也浸满了水,正黑屏着。

“是的。”林阙这样答着,有些着急地去托住女孩肩上的人,放到自己怀里,低头一看。

是夏谐。

他浑身被水浸透,冷得厉害,一张脸惨白,眼睛紧紧闭着,毫无活气。

林阙伸手想去抚去他脸上的水,却发现那水迹怎么抹也抹不干净,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身上也是湿的。

而那头,女孩松了口气般的,瘫坐在地上,嘴里说个不停:“你来的也太慢了……不过还好你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他真是莫名其妙的,也不知发什么疯……我拍他脸也叫不醒,吓死我了……”

林阙已经把夏谐抱起来,他低头对女孩说了声谢谢。女孩摆了摆手:“啊啊,不用谢不用谢,看见他倒在地上,我也不可能见死不救啊。”

闻言,林阙顿住了向外迈的脚步,又问了一句:

“夏谐……他最近还好吗?”

一听他这样问,女孩吃了一惊,欲言又止地抬头看了一眼林阙,只是犹豫地说:“我也只是路过,并不是他同学,不太清楚……不过,夏谐在我们学校还是有挺多人知道的。他……”

女孩没有再说下去。

五月的空气很闷,病房里打了冷气,有点凉,然而很清爽。窗外淋淋漓漓淌着水,雨还是没有停。

林阙一直坐在床边守着夏谐,看他挂针,换好病服,看他那张苍白色的脸,毫无生机地枕在病榻上。

这所医院,和林家颇有些渊源。那时的老院长年轻时在越战前线当急救医生,承蒙林友谅不少照顾,保得一条性命,退到后方得以荣显发达,退休之后他还一直担任林家的家庭医生。后来林家十几年来陆续不断地给予一些设备投资,中间的复杂关系脉络牵扯不断,连绵交缠。因而林家的人,医院里大小的医生都是识得的。

林阙抱着夏谐闯进来时,两人都湿淋淋的,确实惊住了不少人。不过很快就有人低声叫了声“小林先生”,把人接了过去。

看下来说夏谐只是发烧,肺部也没有感染,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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