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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妃奋斗史(75)+番外

周边兵卒传来几声哄笑,那伍长恼羞成怒,竟直接抽出腰刀,往老头乞食者一捅,怒喝道:“十息内不离开,此人便是前例!”

这一刀深深刺进老者胸腹,一抽,鲜血喷溅,老者抽搐两下,直接咽了气。老妇和孩童失声痛哭,可是她们并不敢留,甚至连尸体也没收,被另外几个同伴扶着,连爬带滚离开划定区域外。

这,这就杀了一个人?!

骤不及防满目腥红,邵箐手足冰凉差点一个趔趄从跳板掉下去,被身后的魏景一把扶住。

他眉心也微微拢起,不过声音沉稳依旧,“小心。”

惊怒无济于事,反而暴露自己,邵箐再三告诉自己,闭了闭眼,努力维持镇定,从跳板登岸。

死者距离他们很近,大概就三四丈远。那伍长眼见场地迅速清空,得意地哼了一声,他回头见益州这边不少人面露惊色,遂解释道:“不过是个流民,府君仁慈没有悉数驱逐,他们倒是变本加厉了。”

仅仅没有悉数驱逐,便是仁慈;一个小小的伍长,五卒之首罢了,一个不高兴他敢拔刀就杀。

附近的兵卒起哄嬉笑的不少,即便沉默者也没多少惊讶;远处被驱赶开的小贩挑夫等平头百姓,面露不忍背过头的有,但大部分一脸木然。

很麻木了,可见习以为常。

这是人,并不是鸡鸭猪羊,怎么敢说宰就宰?!

邵箐见过死人,甚至有朝一日危及她生命了,她能亲手解决,但这一刻她心脏不可控制地战栗起来了。

她拼命告诉自己得镇定,不能露馅不能露馅,一步一步地踏出港口范围,往浦邑城而去。

邵箐下来本为活动手脚的,顺带察看一下益州外的环境,但她此刻放风心情全无,只沉默着在热闹的坊市中走动。

进了浦邑城,她才知道能出方才之事并非偶然,一路见闹市纵马几起,踢翻小摊无数,顶着寒风来出摊的贫民哭声震天,但他们甚至不敢久哭,怕再惹祸端。

富贵者极富贵,平民乃至贫民挣扎求存,打落牙齿和血吞,也没听见说要上官府告状的。

但他们还是好的,那些流民才是真可怜。

众人走了一路,算大致了解荆州现今环境。魏景见邵箐心情不佳,就说回去。谁知刚走了两步,王经眼尖,在一处小巷见到方才被杀老者的老伴和幼童。

这两人抱头痛哭,邵箐等人将手里的包子给了他们,二人悲喜交集,又是两行浑浊的泪水流下。

“……呜呜我们是兖州山阳郡人,世代躬耕,虽贫,但日子也能过。可惜去年逢大旱,颗粒无收,官府还要征徭役筑河堤,五十以下十五以上的男丁都要征去,一个不留,呜呜……”

近些年年景不好,遭灾也不是头一回,往年总有皇太子殿下努力调度赈灾,日子确实还能过。可惜听说殿下去年薨了,皇帝也崩了,换了一个新皇帝后,赈灾只闻楼梯响,还雪上加霜要征徭役。

“呜呜,我和老头子儿孙七口都被征了去,只剩下几个小的。后来实在没吃的了,我们随乡亲去河堤寻人,可惜没见到人还被驱赶。只能一路南下,几个小的生病先后没了,最后只剩我和老头子领着这个……”

老妇搂着小孙子呜呜痛哭,“可惜老头子,他……”

哭声沙哑,不大,却有一种泣血的凄惨感觉。邵箐胸口像是被塞了把稻草,乱糟糟的难受极了。

天杀的新帝,天杀的丁化,在其位不谋其事,不赈灾修什么河堤?!

对比起来,劫道频频,吏治也不算清明的益州,简直就是天堂。

王经等人也眉心紧蹙,可惜的是大局势如此,实非一人之力能扭转,且光是这浦邑就涌入了数量众多的流民,想帮也不知从何帮起。

几人有要务在身,不能露脸也不能折返益州,想了又想,最后只得掏出碎银子和铜钱给老妇,告诉她益州安阳郡情况,让她略略收拾伪装后,可去港口乘船往西。

邵箐心情低落到极点,回到大船上也没好转,她非内宅妇人寻常安慰也不好使,最后魏景握了握她的手,道:“不破不立。”

“对,不破不立!”

邵箐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上魏景略带担忧的眼神,勉强笑笑。

……

此次赴京极其要紧,难过也无法帮助灾民,如今的大楚,确实到了不破不立境地了。

邵箐什么都明白,所以她努力调节情绪,过得几日终于恢复正常。

只不过,船舱一侧那扇舷窗,再没有打开过。

一路顺水向东,七天后抵达新陵,坐了这么久船筋骨疲乏,听得港口人声鼎沸,她吁了一口气。

“终于到了!”

不过这回,她没再先下船,也没推窗,只静静等待外面码头肃清后,再下去。

虽有点鸵鸟心态,但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她最好的选择只能是不看。

其实有这样想法的不止她一个,益州这边大部分人都这样。等了两刻钟时间,王经来禀:“郎君,船已停稳,大家开始下船了。”

魏景回头:“好了,我们下去吧。”

邵箐点了点头。

……

“锵!锵!锵!……”

三人正要出往外,谁知就在这时,突然就听得后方传来一阵铜锣开道的声音。

邵箐一诧。

铜锣声由远至近,越来越清晰,官船后面是河道,这明显是又有一行人从后靠岸了。

然而,由于走长江水路的朝贺者皆从新陵登岸,新陵官方早有准备,码头腾出过半数区域连日警戒,民船商船自然不敢凑上来的,很空旷,就这样还需要鸣锣开道吗?

益州一行就没鸣锣。

这什么人啊?

见魏景已行至舷窗边,推开眺望,邵箐好奇,也跟了过去。

只见浩瀚江面,有一船队快速驰近,红漆船体极大,比之益州官船更甚。四五艘大船拱卫中间一艘更大的船,中间主船顶端赤红旗帜飘扬。

邵箐正欲眯眼仔细辨认其上字迹,魏景已缓缓开口。

“是济王。”

第54章

济王魏钦, 先帝第三子, 生母是先帝赵贵妃,不过这位赵贵妃, 已薨逝近十年了。

换而言之,这位是魏景的兄弟,庶出的三哥。

原身并没有见过济王, 二人圈子不同, 且她渐长成时,对方便已就藩,两者毫无交集。

不过人过留名, 雁过留声,济王生于京城长于京城,他的传闻自然少不了的。

邵箐回忆了一下,据闻这济王自幼顽劣, 五岁能上房揭瓦,八岁能殴打太傅,性子骄横脾气还暴躁, 种种事迹层出不穷。

不过赵氏却是手掌权柄数十年的大权臣,比之当年的傅氏还强一些, 看在赵氏和赵贵妃的面子,先帝雷声大雨点小, 于是魏钦就这么轰轰烈烈横到十一岁。

在他十一岁那年,赵氏终于被扳倒了,赵贵妃郁郁次年病逝, 只是出乎意料的,这魏钦日子并没有太难过。

全赖他的一张脸,据说济王极其肖似先帝,最起码能有八九成像。对着这么一个儿子,先帝也没多硬起心肠,等他长大些,就封了王给了一块还不错的封地,打发他出京祸害别人去了。

济王的封地在徐州济宁,土地肥沃人烟稠密,小日子确实能过得很惬意。

虽然赶不上现在龙椅上那位,但比起被发配到荆州边陲的安王,或者魏景兄弟俩,先帝待济王可以算是挺亲爹的了。

真难得啊。

邵箐内心感慨,不过她没敢说出来,偷偷瞄了魏景一眼,毕竟得顾及夫君的感受不是?

魏景面无表情看了一阵,也没发表任何意见,关上舷窗,对妻子道:“我们下去。”

确实得下去了,既然碰上了济王,何允自然要率益州一众拜见的。

站在人群当中,邵箐看济王船队靠岸,披黑色甲胄的卫兵鱼贯而下,接着中间大船人头攒动,寺人和美姬簇拥着一个红袍年轻男子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