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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妃奋斗史(58)+番外

……

邵箐记挂着魏景,先转回内室看他。

短榻上,魏景姿势未改倚在引枕上,鬓发衣裳湿透,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但他状态好了不少,神智已恢复清明。

见邵箐进来,他睁开仍微泛赤色的眼眸,“阿箐。”

声音很嘶哑。

这男人可是一贯坚韧的,邵箐难受极了,有什么拧巴着她的心脏,酸疼酸疼的,眼眶一热险些再次掉下泪来。

她忍了忍,坐在榻沿握着他的手,柔声说:“我们找到法子了,你等等我。”

魏景哑声道:“我去,你留在家中。”

他抬起另一只手,触了触她的额角,刚好落在她痛处。

他虽状态不佳备受煎熬,但其实什么都听得清楚明白,邵箐鼻端一酸,再忍不住落下眼泪。

她赶紧抹了抹:“我没事,我去吧,你留在家里。”

他去不合适,这种事情并不适宜他亲自出面。

邵箐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我很快就回来。”

……

韩熙留下来照应,邵箐季桓直奔颜明的医馆。

一大群人涌进来,驱走捡药的小童,门板阖上,守卫森严滴水不漏,不用说就是生了大事。颜明雷打不动端坐案后,摆弄几个小瓶的动作也没停,只眼皮子撩了撩,“什么事?”

除了寇家人以外,他一直都是这个态度,邵箐一点都不意外,时间紧迫,她抬手制止王经等人,单刀直入。

“存山,此事紧急我就不废话了,袁鸿没死为濮人所用,他偷偷寻了月娘,让月娘引他进了盐驿。”

她沉声道:“如今生了天大祸事,如不能顺利解决,……”

邵箐止住话头,什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现在用统统都不合适,将寇月在其中的干系陈明,比什么都好用。

果然,颜明眉心一蹙:“袁鸿没死?勾结濮人他居然还敢找上月娘?!”

他一扫方才的漫不经心,立即扔下小瓶站起:“需要我做什么?”

干脆利落。

很好。

季桓和颜明不熟,刚才没插话,此时接过话头:“存山,你看是否有一种药物,……”

他没说前因后果,只将己方的要求以及所需效果一一说来,说得很仔细。

颜明沉吟,邵箐心神紧绷到了极点,连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她祈祷,千万得有,不然她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幸而,上苍听到了她的祈祷。

颜明沉吟只短暂一瞬,他微微蹙眉道:“类似的效果有,但不知你们合不合用?”

西南有一种蛙类,很常见,把皮剥下来挤出腺液,再调以一种药粉,人接触后会迅速长出红斑,一大片一大片看着极骇人,实际不疼不痒,过几天就消了。

“若以薄荷水洗之,可加速消褪。”

倘若不知诱因,乍一看极像厉害的传染病。但其实,这是颜明幼时和小伙伴们互相捉弄的工具,甚至还在此基础上推陈出新了很多花样。

取材极易,他现在就能配。

“若说缺陷,它也有的。甫配制效果最佳,然却会随着放置时间消减,约莫二月,药效几近于无。”

“半月内使用最好,一月内也无妨,要是……”要是超过一月,恐场面不及前者震撼。

需要极短时间内大量配置,还得效果合适且足够震撼,颜明思来想去,只有这种方子了。

邵箐和季桓对视一眼,她喜悦中夹杂着一丝忧虑。

盐船从平陶运往高陵,约莫四天水路,正常入库出库再零售,半月绰绰有余。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也不知高陵盐库本有多少存货,会不会在出库时有所阻滞。

益州盐资源丰富,源源不断用之不竭,其实各地的盐库并不会大量囤盐,有九成把握此计成功。

但风险,还是有一丝。

季桓道:“我先回禀主公。”

……

魏景背负的仇恨山岳般沉重,邵箐无法切身体会,但仅是旁观她已心中沉甸甸的喘息艰难。只是,她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为复仇不择手段。

砰砰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脑子里那根弦绷得紧紧,每走一步路都仿佛踏不到平地上,钝钝的痛感已让她麻木。

踏入外书房,情绪绷至极点,她有种虚脱的感觉,头脑晕眩,她忍不住拽住分隔内外室的那幅帐幔,脚下缓了缓。

内间,季桓已在沉声禀报,颜明所述一句不漏,盐库可能会有的那一丝风险也清楚明白。

内室寂静了几息,魏景低哑的声音响起。

“可。”

……

这一刻,邵箐不知自己是喜是悲,大松一口气后,她身躯晃了晃,忙一把抓紧帐幔。

凉风从敞开的隔扇门灌进来,脸上有种冰冰凉的感觉,她伸手抹了抹,原来是泪。

第42章

决定一旦下了, 后续的操作并不难。

颜明所述的蛙类确实常见, 西南田间地头有,关键是药粉及其调配手法。

颜明马不停蹄, 将其调配成一种汁液。邵箐看过,汁液呈乳白色,无丝毫异味。

此时已入夜。

青翟卫转战平陶盐驿。

高陵的盐船明日离开平陶, 趁着夜色把一舱毒盐换了下来, 至于新盐,只能先从旁边的盐船挪过来用着。

毒盐交给颜明设法销毁,至于隔壁少了盐的盐船, 只好先设个法子绊住,再让庄延尽快从外购盐运回补上。

密锣紧鼓的一个昼夜,人人神经绷紧,天亮前, 堪堪将诸事办妥。

……

黑黝黝的天际泛起鱼肚白,天光渐现,沉寂一夜的平陶城苏醒, 食市开张,行人不绝, 盐驿大码头停泊的新旧盐船也陆续扬帆起航。

平陶城西郊的一处江边丘顶,有二人无声立于其上, 看高陵盐船自东边驶来,在眼前顺着河道拐了一个大弯,往西北而去。

魏景一身黑衣负手而立, 墨色宽袖在江风中猎猎而飞。

邵箐侧头看他。

魏景早恢复如常,江风中他纹丝不动,宽额挺鼻的侧脸英俊依旧,邵箐却有一种他一夜之间瘦削了的错觉。

她喃喃道:“对不起。”

邵箐并没有丝毫后悔自己的行为,若真铸成大错,恐她会对当初二人的互相救赎心生愧悔。

但此时此刻看他,她心底却酸酸涩涩的难受极了。

她同样感到内疚。

她最知道他的入髓苦痛,她最知道他的仇深似海,连旁观的她都觉得伤痛难忍,更何况是身处其中的他。

邵箐不后悔自己昨日行为,但却为自己阻止了已这般伤痕累累的伴侣感到内疚,觉得很对不住他。

她低头:“对不起。”

“阿箐,这与你何干?”

对于她的致歉,魏景蹙了蹙眉,他转过身来,将她拥住为她挡去江风。

他微凉的唇贴着她的额际:“决定都是我下的,与你何干?”

“不许再说对不起。”我们之间不需要。

暖热的身躯拥在怀中,熟悉的温度熨帖着他冰冰凉的心,魏景双臂收紧,闭了闭眼,脸上方现出一丝脆弱来。

“阿箐,我觉得我对不起我的母后皇兄,也对不起我的嫂嫂侄儿。”他低低道。

两难的决定一下,亲眼目睹盐船起航,他心中某个位置如释重负。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深沉的愧疚,让他片刻无法安宁。

他违背的自己誓言,没有尽全力为母兄嫂侄复仇,他对不起他的慈母,对不起他的胞兄,也对不起他可怜的侄儿嫂嫂。

这种情感如同海潮,铺天盖地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唯有在妻子身边,他才能表露倾吐。

魏景剑眉深深蹙起,英挺的面上现出痛苦、挣扎之色,深切且浓重。

邵箐抱紧他:“会成功的!”

她心脏无法抑制地泛起痛意,拧着疼,难受极了。她哑声道:“会成功的。你母后皇兄嫂嫂侄儿在天之灵,想必也更愿意看见你这般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