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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妃奋斗史(177)+番外

最近傅芸常常愣神,不是从前那种枯木般的呆滞,而是若有所思,很有些情绪波动。

仔细想想,这种变化,是大军开拔那天,她最后一次见过范恬之后开始的。

孟氏眉目一冷:“五娘,你忘了你弟弟吗?”

傅芸心一震。

她没忘,当然没忘。

遭遇如此灾厄,她早生无可恋,惟愿一死以洗脱身躯上的污秽。倘若能以此不堪残躯,为仅存的胞弟博取一线生机,她义无反顾。

在安王囚笼中她求死不得,被安排出来后却决心一死。

她信念一直都是这般坚定不移的。

只是,只是……

不知为何,傅芸眼前忽然晃过一双亮晶晶的眼眸,纯挚的青年,急急对她道:“我知道!”

“不你很好,你在我心里就很好,我……”

暖暖的秋阳,清甜的桂花香气,高大英挺的青涩青年,急急的承诺宽慰她。

如同孱孱溪流,在她干枯的心田流淌过,打破一片死寂,似乎有什么蠢蠢欲动,欲重新焕发生机。

她喃喃道:“安王不是好人,即便我们按他所说的做了,阿沛也未必有生路。”

“但若不做,阿沛立即就没了命。”

孟氏浑浊的眸子一敛,厉光陡放:“你可是要置你弟弟于死地?!”

“不,不我不是!”

“哼!”

孟氏压低声音,冷哼一声:“你父亲死了,你两位兄长都死了,你姐姐们也死了,还有你外祖父满门,那魏景凭什么活得好好的?他葬身曲阳,正好祭奠你爹他们在天之灵!”

说到最后,孟氏牙关紧咬,目中闪过一抹深切的怨毒。都怪那母子三人太过张扬,都怪那蠢妇蠢笨如猪,二十多年的枕边人,居然察觉不出半点异常?

害她死了夫君,死了儿女,死了老父老母,兄弟姐妹,个个身首异处,死无全尸。

幼女惨灾祸,甚至连最后一个小儿子都难保了!

“你弟弟是傅氏唯一血脉了,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毙命?!”

小儿子若死了,那她还活着干什么?

孟氏死死盯着女儿,冷冷道:“你不要再想那范恬了,你忘了你从他处得过粮草迟运和鞍山关的消息吗?”

范恬不知虚实之策,他接到的命令就这些,次日孟氏就将消息传了出去。

傅芸心神大震,母亲问她时,她闪过一丝犹疑,但还是如实说来。

孟氏阴沉沉道:“不管你说没说,你既是安王安排出来的,此生便与他无缘。”

傅芸鼻翼翕动,是啊,是啊!

心潮竟大动,胸腔剧痛,她痛苦闭上眼睛。

女儿者状态很不对,这样去前衙肯定不行的,孟氏敛了敛怒意,低声道:“五娘,你想想你弟弟,他还那么小,就被关了这些年。”

说到小儿子,孟氏悲从中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是他胞姐,若连你也不救他,他就真真死定了,和你阿爹兄长们一样。”

“说不得,还要凄惨些,五娘……”

“你弟弟死了,娘也不活了,让我们在九泉下相聚就是。他瘦弱,怕是要被人欺负,……”

真真切切的哀哭声,孟氏突然跪下:“五娘,阿娘求求你了,好歹给你弟弟一条生路吧!”

“阿娘,阿娘你不要这样!”

傅芸慌了,忙扶起母亲,瘦骨嶙峋的弟弟在眼前闪过,她牙关一咬,坚定道:“阿娘你放心!”

……

母女二人在内间低声交谈,没耗费多少时间,匆匆穿衣,又用盆里的冷水敷了眼睛,收拾妥当一切如常,这才开门出去。

“哎,孟夫人五娘子,我们快走吧。”

平嬷嬷有些急,孟氏明知故问:“这是什么事吗?怎么突然要去前衙的。”

平嬷嬷也不知,她随口应了几句,赶紧把人领到就是。

邵箐并不知孟氏母女的纠葛,事实上她和这两人其实不算亲近,只维持表面和谐,并按魏景的叮嘱安排好二人的饮食起居。

见了人来,她笑着迎上来,又让平嬷嬷端茶,等坐下后,她才将实情始末说出。

“……不知那铁矿就究竟在哪条道旁?”

揭人这么一个伤疤,确实很不好,余光见傅芸浑身一僵,她忙歉意道:“夫君也知是为难五娘了,但事关重大,……”。

傅芸其实不需要伪装,一提起铁矿,她就浑身战栗冷汗直流。孟氏心疼极了,抱紧女儿,只是此事确实重要,她只能和邵箐一起安抚劝说。

“……我不大记得清路了,我,我在山里绕了很久,快一夜,才见到官道的,那是东峦道,……”

傅芸断断续续,将安王心腹交代的话一一说了出来。

安王很谨慎,他没有让直接说东峦道,而是按照当时最正常的情况,让傅芸反复在山里摸爬,最后才出来了。

她本人都无法肯定,只能把方向努力回忆一下,却恰恰好能让人推断出想要的结果。

邵箐不知地形,当然无法推断,她连忙让王经取来纸笔,仔细记叙,又反复询问,直到确定傅芸不能说出更多了,这才让人送回去。

唉,大家都不容易。

她连忙将信息又抄录两份,以防丢失,然后各自封口,交给王经。

“快,立即送出去。”

……

孟氏母女是被软轿抬回去的,傅芸浑身湿透像水捞出来似的,她重新陷入噩梦,牙关“咯咯”响着。

孟氏一脸焦急扶着女儿,登上轿子最后一刻,她用余光瞥了邵箐值房一眼。

母女二人为了今天,做了很多很多准备,她后宅打滚多年,傅芸本色演出,毫无纰漏。

成了。

希望她儿子最终能侥幸得一条生路。

……

王经将信笺交给传信兵,传讯兵立即打马而出,一路换马人不歇,在第三天傍晚抵达雉尾关。

信笺立即被打开。

东峦道。

但傅芸自己也不肯定,因为她在山里走了半天一夜。

季桓等人立即取了地域图,按照她记忆中的方向,以及一个弱女子的步速,仔细推演。

“没错,就是东峦道!”

季桓抬头,十分肯定道。

“好,太好了!”

终于得到答案,议事厅人人面露喜色,连声叫好。

魏景下令:“传令,明日五更整军,天明进军,穿东峦道直取灵城!”

“标下得令!”

众人齐声应是,命令立即传下。

季桓不忘嘱咐一句:“主公,虽推演确是东峦道无疑,但傅姑娘惊惶下所记或会有所错漏,我们明日进军,需多多谨慎。”

哪怕季桓认为,基本不会出错,但该嘱咐的还是得嘱咐。

魏景颔首:“此乃必然。”

哪怕傅芸记得很清楚,他该谨慎的也从不疏漏的。

……

翌日,大军开拔,除辎重兵外一律急行军。魏景的第一个目标并非灵城,而是先绕道大宁道,反合围安王伏兵。

东峦道总长二百余里,雉尾关距合邑段则有一百七八十里,急行军大半天即至。

合邑段,要设伏就在此处的,如果没有铁矿的话。

远处明显山势险峻,墨绿色的山脊如巨兽蛰伏,连绵蜿蜒开去,一眼往不见尽头。山高崎岖,林木幽森,荆水支流泷水自群山中蜿蜒而过,连日夜雨,河水异常湍急,卷着浪花奔腾往下。

一阵冷风刮过,带来浓重的泥土腥味和水汽,魏景勒停骏马:“哨探!”

即使能断定东峦道有铁矿,安王必不在此处设伏,但该谨慎时魏景从不轻忽,遣出大批哨探先行探路。

而他,则率大军缓缓徐行。

魏景很有耐心,缓行足足一个多时辰,逼近崇山后甚至勒停骏马,下令原地休息。一直等到哨探陆续折返,说前方并未发现异常。

他立即下令,整军,全速前行。

军士们本来只原地休息,重新列队很容易,很快,张雍来报:“主公,三军俱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