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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根草(29)

作者: 齐心照 阅读记录

陈书明看着大门紧闭的房子,走过去摸了下布满灰尘的铁门,并没有敲门,直接爬到旁边的一摞堆起来的碎石烂瓦上往里面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看着不远处那群吵吵闹闹的人,他拿出手机试着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是空号。

他凑在棋桌前,拍了下一个蓝布褂子老人的肩膀:“知道那家人去哪儿了吗?”

老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摆着手又去盯棋盘。他旁边的一个灰色毛呢帽的老人替他回答了:“你是找张峰吧?”

陈书妍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了他:“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老人把烟点上,吸了两口后才说:“不知道,有一天突然就搬走了,谁也没给说,我们一开始还以为他出远门了呢。”

一个穿羽绒马甲的人说:“夜里搬的,就开着他那辆卡车,我孙子下晚自习看见了,给他打招呼他说要出去送货。这里谁不知道他那辆车撞死过人,哪还有人找他拉货。”

听到最后一句话,陈书明眉头皱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得两个月了吧。”

灰色帽子老人眯着眼睛说:“少说也得三个月了,年前就走了。”

羽绒马甲老人一拍大腿:“是是是,你看我这记性,过年的时候我们还说这事儿来着。”

“出去躲债了吧。”一人说。

另一人说:“他不欠钱吧,就那回车祸赔的保险金他都用不完。”

“没赔那么多,是他把人撞死了。”那人又说。

另一人说:“撞死人保险也赔钱啊?”

“不计免赔嘛,而且又不是他的责任,是那个人横穿马路闯红绿灯。”

陈书明咬着后槽牙攥紧了拳头,他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情绪,又问:“你们谁有他家人的联系方式吗?”

众人摇头称没有。

一个人说:“出了那事后他就跟他老婆离婚了,孩子在外面上学,他老婆好像去他儿子上学的地方打工了。”

一个专心想棋路的人听着他们的对话抬起了头:“我跨年那天晚上还和他一块喝过酒呢。”

“不是年前就走了吗?”

“阳历年。”那人说,“张峰以前挺能喝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怎么沾了。那天是他拿着酒来找我,喝了也就二两吧,后来我怎么劝也不喝了。说是怕喝酒误事,后来一直念叨着什么这是要逼死他,不让人活了之类的话,听那意思好像是得罪了什么人。唉你这步走错了,完了完了完了。”那人扼腕叹息几声又接着说,“我就劝他说有啥事别往心里去,说出来我也能帮你拿个主意。他抱着头哭了一阵,又说什么没完没了了,那人就是不放过他。”

陈书明看着棋盘听着他们说话,最后没人说了,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棋盘上,他在前面坐着的那人犹豫不决的时候,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小卒子,转身走了。

那人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茅塞顿开,走出了扭转乾坤的一步,脸上带着即将胜利的笑容看着对面那人。

“你这是耍赖!”

“我怎么耍赖了,那人就是指了一下,该怎么走是我自己想的。”

“要是都像你这样,这以后还怎么玩。”

“就是就是。”

……

李尚景真的是个实打实的工作狂,在医院的时候就电话不断,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凌音把从医院里搬回来那些东西安置好,又把这几天累积的快递外包装拆开了。纸箱和积了厚厚一层灰的塑料包装袋还有撕下来的黄胶布,都打包好放在了门厅里。洗干净手,她又找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把内包装擦干净。有一个上面有银色花纹的白盒子看起来很高档,它旁边是一个又脏又旧的信封,格格不入。

凌音数了数快递的数量,比李尚景发给她的快递单号数多一个,她捏起这个信封敲响了书房的门。

第26章 第 26 章

一如既往地没有回应,凌音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好像是谁寄给你的信。”

李尚景抬头看到了那个信封,继而目光越过她看到了客厅里的那些快递: “放在桌子上吧。”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打火机。

“你不要抽烟了,马上就吃饭。”凌音把几乎能在上面养花种菜的信封放下,转身走了出去。

李尚景抽出一张纸巾包住信封的一角把它拿了起来,另一手拿着打火机在凌音走后就出了门,去了自己的卧室。他把信封放在马桶盖上,伸出手想触碰犹豫了一下又出去翻出来了一双一次性手套。这是用什么粘合的,好像一坨干掉的鼻涕,李尚景皱着眉把信封打开,戴着手套的手捏着信纸看了一眼,左手升起一团跳跃的火苗,火苗舔舐着信纸的边,跳进了马桶里,继而信封落了下去,火苗穿过它的身体留下一片焦黑。

哗啦啦的冲水声,李尚景挤出一些洗手液仔细揉搓着自己的手,冲洗干净,觉得不满意又用肥皂洗了一遍,她在外面叫吃饭了,他一直皱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擦着手出去了。

“那个白色的盒子是不是梁憬渃的东西啊?”凌音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盒子上面的英文,“她说有一个东西写错地址了,让帮忙收一下。”

“不是。”李尚景把纸巾扔进垃圾桶,俯下身拿起那个盒子放进了他的房间。

“我还以为她把单号发给你了呢。”

“以后除了我发给你的快递单号,其他的一律不要收。”

其他的,他指的是那个信封?但那个的收件人的确是他,电话号码也对。对了,寄件人是谁来着,好像是一个很常见的名字。万一是别人想给他一个惊喜呢,那岂不是就辜负了人家的一番美意。凌音低着头吃饭,脑子里在胡思乱想,但不管她在想什么,最终都能联系到于明远身上,比如她刚就在想,万一那个快递是于明远寄过来的,他已经发现她和李尚景的不正当关系了……

想到这里她把筷子放下,走到门厅里把那个有寄件人信息的黑色塑料袋翻了出来,李华,看字迹不是他。是那个整天给世界各地的人写信,并且每天都会收到千篇一律的信的李华吗?

  这个电话号码一看就是编的吧,于明远才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凌音终于放下心来,在门厅坐了一会儿,她的心又沉下去,沉入深深的谷底中。

拿出手机翻出于明远的电话,看着电话号码愣了一会儿,手指快要按下去,又缩回来,又愣了一会儿,再想按下去的时候,来电话了,是于明远,凌音的手哆嗦了一下,把手机扔到了地上,滑到了墙边,她眼睛紧盯着来电界面,慢慢走了过去,他还没挂,拿起来按了接听:“喂?”

“音音。”念完她的名字,他就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凌音听着那边的动静,觉得每一秒都是煎熬:“阿姨好点儿了吗?”

“嗯。”于明远打开房门,看了一眼客厅里正在看电视的父母走了出去,“刚才我们还说起你呢,她说好久没见想你了。”

看来他被他爸劝服了,不知道他们给她选择了一条什么样的路呢:“给阿姨说过两天我去看她。”

两个人又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最终于明远还是没有把最关键的话说出口,他真的好怕她拒绝。等她来了再说吧,他想,在她面前他总是笨嘴拙舌的,回来了还有他爸帮着说两句,就像他爸说的,他们都太年轻了,凡事都想得太绝对,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大部分都是灰色。

李尚景在餐厅里听完了凌音这通电话,饭菜已经凉了,他在等着她过来跟他请假。

“下周三我想回家一趟。”凌音坐下来摸了摸已经冷掉的碗,又起来开始收拾桌子。

看来她并不打算获得他的允许,她只是通知一声,她是铁定了心要回去的,去见那个男人。李尚景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在她走过来的时候把她拽了过来,双手紧紧箍住了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