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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根草(27)

作者: 齐心照 阅读记录

算了,给他好好冲一下吧,凌音细细地把杯壁用开水烫了一遍,敞开杯口给他放一边凉着。

她望着窗外不知道又在想什么,李尚景看了一眼旁边床被用热毛巾擦脸擦手的病友,故意将汤汁洒了一点儿在手上,嘴边的饭渣也没擦:“我吃好了。”

凌音放下鸡蛋,快速将东西收拾好,然后坐回了椅子上,又把目光投向窗外。从昨晚那条消息开始,于明远再也没有给她发过消息了。他大概很忙吧,可是再忙应该也有空看一眼手机吧。也可能他的手机没电了,又忘了带充电器。那也可以回家拿或者借一个啊,所以他可能真的不会回来了。

这样也挺好的,他就不会背上不孝的骂名了。而且他在家的确会混得更开一点儿,他的家人和朋友都在那里,不像这儿都没几个认识的人。

凌音想着想着仿佛他们真的已经分手了一样,眼神越来越悲伤,李尚景在一旁看着,自己出去把手和脸洗了。

头疼欲裂,他感觉头骨表层像是有无数只尖牙利爪的虫子在爬,啃咬着 、跳跃着、嚎叫着,厕所的味道太冲了,还有消毒液的味道,抽出一张纸巾擦干净脸,去拿洗手池的眼镜的时候,视线越来越模糊。

“他人呢?”凌音转过头望着空空的床铺自言自语道。

“去厕所了吧。”隔壁床的人回。

怎么还不回来,滑着手机的间隙凌音抬头看了好几眼门口,决定出去找一下。洗手池那怎么围了那么多人,好像还有一个医生。她朝那边张望着走了过去,听到他们在说什么死了活着之类的话,白大褂驱赶着周围的人:“快散了散了,别在这儿碍事。”

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好像是李尚景?他的身下是一片黑色的水渍,周围是密密麻麻凌乱的黑脚印。凌音忙走了过去。“别看了别看了。”医生训斥道,看她蹲了下来又说,“你是病人家属?”

凌音点点头:“他没事吧?”

“你看这样像没事吗?”医生说,“你是怎么看护病人的,一点儿责任心都没有。发着高烧你也敢让他一个人出来,地这么滑,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第24章 第 24 章

他怎么还发烧了,凌音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好烫。“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搭把手。”医生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

吊瓶又挂上了,李尚景皱着眉头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凌音按住了他乱动的手,又听医生说:“刚才有一个人说他是扶着洗手池慢慢倒下来的,我刚检查了一下身上没有什么伤,以防万一醒了以后还是去拍个片。”

给护士要了一个暖宝宝贴在他的手腕上,凌音把手机放在一边,看着他身上被污水弄脏的衣服,心想他要是醒了看到这个可能得疯,毕竟这人有重度洁癖。

卡车、花坛、陈书妍的笑脸,这几个镜头就像幻灯片一样在李尚景的脑海中循环播放,终于放完了,又是葬礼、墓地、她悲痛欲绝的家人,这段播放的时间格外长,他很想去按暂停,可是暂停那个框变灰了根本按不了。再接着是警局,没有画面,只有声音。

“你们4月13号那天为什么会去文化路27号那边?”

“我把一个东西忘在客户家了,跟他约好了去拿。”

“方便告知是什么东西吗?”

“一份红头文件。”

“据我们了解你每天上下班都走固定的路线,为什么那天换了路线?”

“那天我不上班。”

“所以你开车带着你的妻子去那儿就是为了拿回一份文件?”

“当然不是,那天是我们相恋两周年纪念日,所以我请了假带她出去玩儿。”

“去哪儿玩?”

“滑雪场。”

“所以你是在去滑雪场的路上顺道去客户家拿文件?”

“是。”

“这份文件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它丢了的,又是什么时候忘在客户家的?”

“都是4月12号晚上,我回家后就发现了,但当时太晚了就没有回去拿,正好他第二天出差要赶早班飞机,就约好那个时候碰个面。”

“为什么你妻子没有跟着去而是在路口等待呢?”

“她很喜欢那个花坛里的花,说想在那儿拍照。”

“你认识那个货车司机张峰吗?”

“不认识。”

……

“行就这些了。这事本来也没什么疑问,就是她哥老抓着不放,嫂子出事的时间又赶得太巧,距离买保险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我们总得给保险公司和家属一个交代。”

“理解。”

画面消失了,声音消失了,眼前的黑暗渐渐被光明取代,雪白的墙壁,他怎么还在医院,不是没什么事上午就能出院了么。手上白胶布还在,怎么还有一个暖宝宝,肚子上暖乎乎的,一摸也有一个。椅子是空的,凌音不在。

“醒啦,你老婆出去买饭了。”

李尚景眼睛里带着笑:“她不是我老婆。”

“还没结婚那,那赶快娶回家吧。”隔壁床又说,“我看她给你又擦身体又换衣服的,还以为结婚了呢。”

李尚景转头看到了柜子上塑料袋里装的脏衣服,还有后面的保温饭盒。她不会是用那条毛巾给自己擦的身体吧?算了,用就用吧,其实夜里摸完她的脚他好像也忘记擦手了。

 “醒啦。”凌音把塑料袋放在窗台上,开始收拾柜子上的东西。把餐桌拉过来,摆上饭盒,打开,又把窗台上的塑料袋拿过来,“在家里炒了几个菜,甲鱼汤是我从外面买的,可能不符合你的口味,尽量多喝点儿吧,补身体的。”

李尚景看着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去揭手腕上的暖宝宝的时候,她拿着毛巾迈着两条长腿出了门,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冒着热气的毛巾,李尚景伸手去接,凌音想了下抓过他的手仔细地擦了起来,擦完了左手擦右手,然后把毛巾整个糊上了他的脸。

李尚景被这块热腾腾的东西挡住了视线,捂住了口鼻,有些呼吸不过来,她的手移开了,打量了一会儿他的脸,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眼周,似乎是后悔刚才的动作太粗鲁了。

梁憬渃看到李尚景眼睛里有光,而这光就照在凌音的脸上,他的嘴角一直小幅度弯着,低下头去的时候那弧度逐渐扩大。她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直到凌音发现了她并向她招手。

“哇,这么多好吃的啊。”梁憬渃左瞧瞧右看看,看完餐桌上的饭又扫了一遍整个房间,然后看向窗外的方向,“环境还不错,挺干净的。”

“这个真的很难喝,不信你尝一下。”李尚景皱着眉头又舀了一勺。

“我喝过。”凌音又搬过来一个椅子,抽出一张湿巾擦了一下表面。

梁憬渃准备好一个笑容,回过头去:“生病了也不给我说一声,要不是我今天去所里找你听赵宇哲说,你是不是得瞒我一辈子啊?”

“你知道了全天下人就都知道了。”

“放心吧,我不告诉干妈。”梁憬渃坐了下来,面向凌音的方向,“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大事,休息两天就好了。现在烧也退下去了,明天再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凌音自己盛了一份菜放在小柜子上,边看手机边吃起来。

“都跟你说了缺钱了就给姐姐说一声,包养你一个我绰绰有余。”梁憬渃说着摸了一下他的脸,“那么拼干嘛呀,上回你这样差点儿就从楼梯上摔下来,要不是我在旁边扶住了,就是不死也得断胳膊断腿了。”

李尚景抬头看她眼睛红红的,准备好回击的话没有说出口。

“你最近也是觉得困倦吗?睡眠怎么样?”梁憬渃看他摇头,又想起差不多两年前的场景。那是他最拼的时候,接了一个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刑事案件,却硬是凭借它翻了身,一举成名。后来他就越来越忙,有一段时间每次见他都困得睁不开眼,明明晚上睡眠也不错,到了办公室就开始犯困,差不多下午才能缓过来。那次走在一个很高的楼梯上,差不多有三层楼那么高,旁边就是地面,他走着走着突然身子一歪,差点儿从扶手那儿掉下去,她急忙伸出手拉住了他,不过手机还是不幸牺牲了,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