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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蜜沉沉烬如霜]江山如此多娇(66)+番外

作者: 安殊 阅读记录

锦觅对他行了一礼:“锦觅谢过火德真君,然无以为报,只能铭记于心了。”

“毕竟,你拼着魂飞魄散也要斩断这缘分的决绝,令我这样的老家伙,都有几分动容。”火德真君自袖中摸出了一个葫芦 ,抿了一口。

“白鹭读书的时候,我看了一首诗,‘浮萍寄清水,随风东西流’,锦觅一世如这飘萍,虽这般说对不起白鹭,然而……死对于锦觅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或许,霜花无情,本就是至理。”

“去吧,记住,一刻钟后,魂魄消散,你自行选择长眠之地吧!”火德真君轻叹一声,举手间已无踪迹。

锦觅魂体随风而动,她发现自己竟不受白日灼烧之影响,亦无忧仙神察觉之危机,遂大着胆子飘荡至了昔年的夜神大殿布星之处。

润玉太上忘情之时,因血灵子禁术之霸道乃是刻于魂体——若不是走过轮回路由孽镜台评判发落斩断前世再入轮回,则永世无法消弭这影响,她竟在那一刻,如醍醐灌顶,如话本中的全盘接受传承,唯一不同的是,她所获取的,并非传承,并非灵力,并非顿悟,而是她所不知的一些事情和浩瀚的知识。

她在霞光笼罩的那一刻,仿佛知道了很多又仿佛什么也不知道。

霞光之中,众生平等,她也只是众生一员,因而,万般情缘皆归于忘情之“大爱无疆”,因而,她仙缘皆断,因而,她成了凡人,因而,她原本就所剩无多的生机无法维持她年轻的容颜,因而,她快速地老去。

她斩断了红线,要知红线乃是月下仙人之物,以凡人之躯坏仙人之物,那必是魂飞魄散之命,可是,她觉得痛快,无比地痛快,和杀死旭凤之时截然不同的痛快。

这些年来,世人皆以为她与所爱苦尽甘来厮守一世,必是快活无比,可是,“繁花似锦觅安宁,淡云流水度此生”,此间冷暖,如人饮水了。

或许是轮回转世湮没了她的热忱真挚,或许是与凡人父母的相亲相爱令她无法接受被抢亲之后的结局,或许是其他原因……她可能,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尤其是润玉太上忘情之后,她再见旭凤,竟然生出了陌生之感,那些真挚热切决绝,好像隔了一层纱,雾里观花,又像是观众看戏台之上生离死别,毫无共鸣。

锦觅仰头看向天空,白昼之时,难见星轨。

她不禁怔然,润玉所见所历“天道为魔气沾染堕情爱道”之事,狐狸……不,丹朱滥牵姻缘与此事有关,所有人都对旭凤所行之事无有异议仿佛他就是至理名言一般,与旭凤接触多了的人都会被噬运道蚀生气之事……

这些,已经远超她的所知,而她唯一确定的是,天道如今已经洗去一身魔气,清浊之气将因润玉太上忘情大道得成而重新进入一个分合历程。

润玉这一世遭遇,她心中有愧,临近魂飞魄散之时,她想,到此地说一句:“对不起,恭喜。”

锦觅驻足片刻,轻声呢喃:“愿君此后,大道通衢,六界承平。”

说罢,她双足一点,飘到了洛湘府。

洛湘府还是她当年离去时的模样,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眼前耳畔仿佛还能见到爹爹和临秀姨:“爹爹,临秀姨,依你们的功德,当可入轮回,可惜……再无相见之日了。”

尔后,她飘向了花界:“愿我残魂,遍撒花界,此后,与花界同在。”

甲辰年冬月,花界百花盛放如春,六界皆奇此景。或曰,庆高帝之飞升,或曰,悲水神锦觅之故去。

——《伪·花界列传》

“陛下?”已经修成人形的魇兽见润玉微怔的模样,不由惊奇,“陛下怎么了?”

“无事,只是故人离去,不胜唏嘘。”润玉将目光停驻在了一朵花上,尔后笑道,“走吧,去听斗姆元君的法会。”

“是。”

此后,众生如伊,伊便是众生。

化天地,见众生。

圣人无常心。

太上忘情。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练笔,结构练习,补锅(?)练习。接原剧剧情,润玉太上忘情向,锦觅……魂飞魄散向(等等)……

写个番外找点修文的感觉OTL。

第42章 番外2 尘埃落定

上清天,祥云缭绕,乐声如水潺潺入心,一派安宁祥和之景。

润玉携已化形的魇兽登上云梯。

端坐高台的斗姆元君蓦然睁眼,她的声音在润玉的耳边响起,并不刺耳并不高亢,恰到好处,正如她昔日对于膝下徒儿一般,恰到好处,冷淡自律,浑似木塑石雕,她之道——“天道无情”:“天帝陛下来得正好。”

话语落下,润玉恰巧到了高台下的平台,这里正是斗姆元君法会的道场所在。

润玉轻笑,左手环抱右手,拱手而立,并未俯身:“适逢其会,不敢怠慢。斗姆元君达者为先,润玉理当恭聆高见。”

斗姆元君目光在润玉双手驻留一瞬,笑道:“天帝陛下果然讲究礼数。”

“道门以左手为善,右手为恶,斗姆元君为道门中人,在此法会必也是要‘惩恶扬善’的,此礼,正合此景。”润玉微微一笑,白衣翩然如旧却有昔日不曾有的超脱红尘之感。

或许是已证大道,现今的润玉并无当初的温润如玉,亦再无过往的偏执疯狂,若说当初的润玉是暗藏波涛的海,无风时清波柔风温和无害,狂风时浪涌潮起杀伐无数,那么现今的润玉,应以山间白云作比,无心出岫,应以浩瀚苍穹作比,晴雨由它,正所谓“圣人不仁”,正所谓“道法自然”。

斗姆元君收回目光,她那慈和面容上浮现出了些许的慨叹:“终是有人证了太上忘情之道。”

“当——”悠长钟声敲响,这是上清天的道场规矩,钟响一声,法会开启。

道场上,众人落座,皆静心聆听斗姆元君开坛论佛说道讲史。

封神之战已是故旧传说,道佛之争已是过往,在这历史长河中,道佛互采所长,各有论断,因而斗姆元君明是道门神祇,亦会以佛偈警醒弟子世人。

“太初有道,衍阴阳,化清浊,诞乾坤。清气生仙灵,显祥瑞,瑞兽出;浊气化魔灵,生凶险,凶兽现。天道至公,是以无情至道。”

斗姆元君修“无情道”,众人皆知,因而她开篇就将无情道点为“至道”,众人皆不意外。

化形之后的魇兽许是修为未够,竟在论道中流露出了几分不赞同,或许是初生牛犊,或许是因润玉是天帝有了依仗,他开口道:“无情何以修道”

脆生生的,是个童子的声音,魇兽寿命绵长,以年龄论,不过幼崽,在润玉身边得了功德福荫早早化形,因而是个垂髫小儿,他一身黑衣,一双眼睛明亮得像是从未见过世间的污秽无奈和不堪。

斗姆元君并不生气,论道中有人异议在上古之时乃是常事,这数万年法会皆是她演说道法众人听从提问,从未有人质疑,魇兽此举竟让斗姆元君有几分熟悉之感,她笑道:“哦愿聆小友高见。”

润玉轻声一叹:“魇兽……”

魇兽对润玉行了一礼,并不作答,转身对上斗姆元君那双平波无澜宛如枯井的双目,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漂亮精致的五官愈发光彩夺目:“在下不才,也是通读过几遍道祖所撰《五千言》,不知斗姆元君对‘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此二句有何解”

这话极其无礼,斗姆元君将目光落在了不发一言的润玉身上:“这也是天帝陛下的疑问吗”

“润玉因情生劫,勘情入道,修忘情之道。若问本座对于伊人是否还有情谊,本座不敢忘不愿忘,吾爱伊人,吾爱世人。忘情二字,此情是情亦非情,无非爱欲。太上忘情,乃以身为天下,以身为六界。”

斗姆元君静听润玉之讲,似有触动,叹道:“果然非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