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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已迟迟归(79)

作者: 冒牌反派 阅读记录

女孩不幸的遭遇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无聊的八卦。

她冷笑一声,丢开了手机。

坐在她对面的金发女人抿了口红酒,用英文说:“Shirley,你想好了。”

丁雪用涂着白色指甲油的食指划过桌上的硬盘,低声说:“我早就该把这个公布出去,和唐逊离婚的时候就该这样做。”

“你知道,人们都以为艺术家享有道德豁免权,就连我丈夫也这样认为。”

“他在温哥华待不下去,只好回北京。我没想到他还是在做这样的事,并且还有人愿意帮他。”

“他现在有成绩了,那些画廊和拍行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如果不是我的帮助,唐逊也不会有今天。我不该原谅他。”

“Shirley,你们当时是夫妻……”

“我是他的妻子,但更是一个母亲,一个女人。”丁雪抚着额头,懊悔地说,“我不该包庇他。范的遭遇,我也有责任。”

*

十二点整,迟澈之准时给晏归荑打去电话,无人接应,想着她或许还在休息,就没有再拨。晚上六点,结束会议后,他再次打点过去,依旧没有人接。如果她还在睡,就是整整一天了,他有些担心,准备离开办公室,张秘书忽然闯了进来。

他不悦地蹙起眉头,责备的话还未出口,就听见张秘书说:“迟总,唐逊的事情又有了新的进展……您需要看看。”

由于那则声明,现在全公司上下都知道老板有未婚妻了。张秘书高度关注这件事,一得空就上网查看,看到令人生气言论,他不仅举报,还要用这三十年来练就的不带脏字骂人法写百字回帖。就在回完贴的时候,秘书办公室新来的实习助理向他报告了最新进展。他一听,头都大了,赶紧跑到总裁办,门也忘了敲。

迟澈之一边取外套一边问:“什么进展?”

张秘书哪敢说出口,只把iPad往他面前一递,“就是这个。”

唐逊的前妻通过一家新闻媒体公开指控唐逊曾性侵多位女学生,受害人包括他称之为缪斯的晏归荑。

迟澈之感觉自己的大脑轰地炸开。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眼张秘书,沉声道:“你出去。”

张秘书战战兢兢地离开了办公室。

迟澈之拿着iPad在沙发上坐下,将文章从头至尾读了一遍。

Shirley Ting中文名叫丁雪,加拿大华裔,现为某国际金融公司高管,比唐逊大三岁。

丁雪和唐逊认识了两个月便闪婚,婚后唐逊创作了《野马》及其他画作,在丁雪的推介下,他逐渐获得了名气。那时她结束了在北京的工作,要返回温哥华,唐逊以创作少女系列为由留在北京,两人新婚一年就分居两地。

即使异地,两人的感情也没有降温,唐逊是一个很懂浪漫的人,尽管性格上有乖戾的部分,丁雪认为这是艺术家的特质。得知他找到灵感缪斯的时候,她很高兴,还提出想见见这个女孩子,最后却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见到。

不过,丁雪后来见到了唐逊别的模特,她还记得见面时,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想要什么条件,你说。”

那个女孩同范子欣一样是未满十八岁的高中生,不同的是,女孩回家后立即将这件事告知了父母,他们报警了。

丁雪把唐逊从派出所捞出来的时候,已经三天没合眼了。她在北京的关系并不多,只能从女孩一家入手,最后以赔偿一大笔钱、送女孩出国念书为条件,双方私下和解了。起初知道丈夫性侵未成年女孩的时候,她是震惊的、愤怒的,崩溃过后,她又害怕起来。

唐逊跪在她面前,祈求原谅,承诺不会再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丁雪爱到盲目,做了她此生最愚蠢的决定——带他回到了温哥华。

在她那位富商父亲的帮助下,唐逊一步一步成为了知名青年艺术家。有关唐逊的活动,丁雪几乎都会出席。在旁人眼中,这对夫妻恩爱有加,结婚七年还是那么甜蜜。

丁雪也是这样以为的,直到在他的画室发现了一道暗门。门内是一间监控室,从监视器上可以看到画室每个房间、每个角落。不止有微型摄像头,还有数个储存监控记录的硬盘,以及一台播放记录的电脑。

唐逊把每一次侵害的过程都保存了起来。丁雪这才知道,受害者不止那个女孩,还有他所谓的缪斯,并且,他并未悔改,在温哥华也犯下了三次罪行。

丁雪幡然醒悟,她爱了七年的人只是一张面具,而面具下的真身是一个怪物。

离婚的时候,唐逊再一次跪下来求她,说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说他知道自己是个变态,求他看在往日情分上,不要将这件事说出来。丁雪当时没有公布,并非念及旧情,一方面是在乎家族和自己名誉,另一方面是害怕才五岁的女儿知道父亲是这样的人。

他们很低调地离了婚,媒体听到风声已是半年后了,那时唐逊在温哥华待不下去,只好选择了回北京。

没想到一年多过去,唐逊又再一次作恶。丁雪的良心收到了谴责,她懊悔又难过,终于选择讲实情公之于众。

文章在丁雪的要求下加急发布了出来,她没有公布受害者的名字,但缪斯一词还是暴露了,毕竟唐逊公开提及过的只有一位。关注此事件的网民哗然,也轰动了国内整个艺术圈。国外媒体得知,也开始跟进报道。

迟澈之周身冰冷,忽又血脉偾张,他愤怒极了,痛心极了,远远没想到晏归荑遭遇了这样的事。

转院、不再画画、偶尔奇怪的神情……全都有迹可循。在德式酒吧重逢的那晚,她险些再一次被伤害,可她还那样镇静,甚至还对他们笑,而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这个女人到底有一颗怎样的心脏,来承受这些,还不叫旁人知道?

迟澈之觉得自己从没这样无力过。

如果他没有去英国,是不是一切会不一样?

世上哪有如果。

迟澈之快步走出公司大楼。路上遇见他的员工都低头避开,没人能体会老板现在的心情。

帕加尼在公路上横冲直撞,交警也拦不下。

迟澈之拨了好几个电话,乌炀的、公安厅的、监察厅的,他戾气缠身,怒吼道:“给老子把人弄进去!”

*

晏归荑一觉醒来,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的手机有无数个未接电话——迟澈之的、朱朱的、李女士的,还有不少相熟的朋友的。

她没有理会,先将邮件发送了出去,然后打开了网页。

明明室内有暖气,她却觉得寒意刺骨,整个世界都冷彻了。不知怎的,她很清醒,先想到的居然是发短信给朱朱和李女士说“我没事”。

噼里啪啦的敲门声响起,晏归荑被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走过去开门。

迟澈之站在门外,他的脸色阴沉得骇人,胸膛剧烈起伏着,一手还半举起,好像一拍下来就能打碎门。

看见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眼前,迟澈之缓缓放下手,一步跨进室内。

晏归荑关上门,背抵在门上,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生怕他说出什么话来。

客厅里静得连外面呼啸的风声都能听见。

良久,迟澈之开口道:“葡萄。”

晏归荑反复抿唇,直到口干舌燥才说:“他没得逞,我逃跑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却在他心上割开了锋利的口子。

迟澈之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握住她的手臂,她别过脸去,说:“喝咖啡吗?”

“晏归荑!”他拧眉喝道。

她浑身抖了一下,怔怔地看着他。

他紧紧地抱住了她,好似要把人揉进他的血肉里去。他放缓语气,低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她的声音异常的平静。

他捧起她的脸,呢喃道:“我应该在你身边的,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