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宴已迟迟归(31)

作者: 冒牌反派 阅读记录

“能否讲讲?”

晏归荑看了陆醒一眼,代为解释道:“陆老师以前签了一家画廊,负责人要求他迎合市场趋势。”

陆醒自嘲地笑笑,“你说得太委婉了,他们说我创作思路不对,画卖不出去。倒也没说错,那个系列确实没卖出几幅。”

吕蓉谨慎地说:“五年前,有人曾批评过你的作品……”

陆醒也不介意,“批评家嘛,有人专门给我写文章,说明作品有被讨论的价值。”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从陆醒的早期作品和创作思想到影响他的艺术家,氛围轻松。

临近吃饭的时间,吕蓉有个重要的饭局,现行告辞了。

陆醒晚上兼职超市收银员,晏归荑顺路送他过去。

路上,他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画下去。”

她轻轻叹气,“陆老师,如果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跟我说,我能帮的都会帮的。”

“我谢你都还来不及,哪能给你添麻烦。”

“我们什么交情,不要这样说。”

“我知道你想帮我,这么跟你说吧,最近画的我都觉得是垃圾。”

“太妄自菲薄了。”

陆醒摇了摇头,“你打车回去吧?”

“那我先走了,随时联系。”

晏归荑抬手招了辆的士,坐上车的时候,陆醒塞给司机一张纸币,她连忙说:“不用不用。”

他挥了挥手,转身便走了。

“低手庸才试图循规蹈矩却一无所获,而艺术大师离经叛道却能获得一种前所末闻的新的和谐。”

晏归荑在《艺术的故事》里读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青春期,以为决定作品价值的是艺术家们的才华和天赋。

后来才明白,有美院这样的学术体系,美术馆这样的教育机构,处于一级市场的画廊,活跃在二级市场的艺术经纪人,还有诸如藏家、批评家等各式各样的角色,在没有经过时间洗练前,艺术家的才华和天赋是其中最重要又最不重要的。

上学的时候,她常听老师说“要耐得住寂寞”,走上艺术这条路不仅要耐得住寂寞,还是熬得住穷苦。艺术家太多太多,从前的、现在的,科班出身的、没受过正规训练的素人,黑夜中大浪淘沙,金子不一定能发光。

“当你决定离开常轨行事时,这是一种赌博。许多人被点了名,但是,当选的寥寥无几。”[1]

陆醒是赌徒,晏归荑又何尝不是。赌局中还有形形色色的老手和出千的人,谁能保证只凭一腔热爱,能够熬出头、熬到死。

这天下午,晏归荑去美术馆开小组会议。

组员说:“这是最终方案,作品方面和画廊都敲定了,售出的几件也联系了藏家。”

吕蓉看了看,蹙眉说:“陆醒呢?”

晏归荑解释道:“因为之前没有确定……”

吕蓉最终决定保留陆醒的作品,同时也加入唐逊的作品。

展览的作品包括《壶》,意味着美术馆要跟迟澈之借这幅画,这个任务落到了晏归荑头上。

经过一晚上的心理建设,第二天早上去工作室后,晏归荑拨通了迟澈之的电话。

她开门见山道:“晚上有时间吗?”

他低声笑笑,“想我了?”

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没一会儿迟澈之就拨了回来,“什么事?”

晏归荑冷淡地说:“公事。”

“行,吃完饭吧。”

点开新的未读邮件时,她整个人彻底愣住了,直到电话那边传来嘟声,她才回过神来。

这是一封邀请函——《唐逊:破碎之境》预展邀请函,落款人是她听过名字未曾蒙面的策展人。

晏归荑确认了三遍,每一个字她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怎么也看不明白。

如果不是开头写着她的名字,她很怀疑这封信发错了地址。

唐逊的个人画展邀请她?太荒谬了。

学术批评的文章她发表过几次,但完全够不上批评家这一身份,如果是邀请藏家,她的私人收藏有限,实在算不上什么实力藏家。策展人不可能没和艺术家本人沟通过,邀请名单都是仔细筛选过的,她只能想到这是出于唐逊个人的邀请。

晏归荑和唐逊的联系在她仓皇逃出那个画室的时候就断了,他怎么会邀请她。

他怎么能、怎么敢邀请她。

她关掉了这封邮件页面,伸手拿马克杯,一个没注意,杯子被碰倒,滚烫的咖啡撒在她身上。

第二十五章

电话那边久无人应,迟澈之揉了揉眉心,挂断电话。

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迟子,你又又又上热搜了。”

他打开微博,“迟澈之”三个字赫然挂在热门搜索第一的位置,跟在后面的名字很陌生。

手机上又弹出一条消息,发送人换成了乌炀,“鬼话连篇的男人,不是说你不认识费心妍?”

迟澈之缓缓回了一条消息过去,“这是谁?”

下一秒,乌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装吧你。”

“我真不认识。”

乌炀听他的语气不像开玩笑,解释说:“就上回我让你介绍的那小偶像。不是,你这同游香港是怎么回事儿?”

迟澈之蹙眉,忽然想起了什么,“吃饭的时候是碰见了一个小偶像,同游纯属扯淡。”

“唉,等等,你要是和她没什么事儿,就帮我要个联系方式呗。”

他笑了一声,“还惦记着呢。”

“《红玫瑰》怎么唱来着?”

“行了。”

收线后,迟澈之随意翻了翻评论,他前两天发的那条宣传新片上映的微博被这位小偶像的粉丝攻占,让他出面澄清,不要抢走他们的宝贝云云。

冷笑一声,他关掉手机屏幕,突然灵光乍现,拨通内线叫来了张秘书。

“新片今晚是不是有场媒体试映会?”

张秘书点头,“是的。”

“怎么没通知我?”

“您一向不参加……”

“拿两张票给我。”

张秘书一愣,“今晚您要出席?需要通知媒体吗?”

“不用。”

下午,宾利准时抵达公司大楼。

迟澈之上了车,看见座上放了一个新的书包,“谁买的?”

迟译玩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琪姐姐买的。”

“今天的画呢?拿来我看看。”

迟译拿出素描本,“不是回家的路,要去哪儿吃饭啊?”

迟澈之翻看着他的画,“爷爷家。”

他瞪大了眼睛,“啊?”

迟澈之合上素描本,“进步了。”

“切,她就逼着我画石膏和水果。早知道是这么枯燥,就不学了。一开始让我在画布上随便泼洒颜料,还以为都这么好玩,完全就是骗我!”

“不想学?行,自己老老实实去学校上课。”

迟译立马说:“我学!”

*

迟老爷子听说迟译从英国回来,很是高兴,临时把一家子人叫到家里。

迟澈之有所预料,进门瞧见贺晙,还是不免冷下脸来。

迟译跟在他后面,走进客厅和长辈们一一问好。

迟老爷子拉着他问了两句,跟迟太太感叹,“这孩子长得真好,和羲之越来越像了。”

迟太太脸上的笑容僵住,小心翼翼地瞧了眼迟澈之,他倒是没什么反应,神色如常。

旁边的小姑赶紧说:“迟译,过来姑姑瞧瞧,一年没见,又长高了。”

贺晙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下记得我了吧?”

迟老爷子把视线从迟译身上挪开,吹了吹茶杯面上的水,“澈儿,你坐下。”

等人在旁边的太师椅坐下了,老爷子开口道:“工作顺利吧?”

“还行。”

“搞影视文化,和演员有来往在所难免……”

迟澈之一听,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笑笑说:“您也知道那些新闻都是捕风捉影。”

“事情总是空穴来风,没有由头,别人怎么传出来的。好久之前就跟你说了,这些作风问题要重视,跟那些不三不四地人在一起,结交的都是什么人,能受到什么好的影响?当初你要搞这个公司,我就是反对的,是你爸爸说让你锻炼锻炼。”老爷子放下茶杯,接着说,“没那些事最好,年轻人爱玩可以,玩够了,也该收心了。张家的小孙女最近从新西兰回来了,我跟你妈妈说了,你们两个见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