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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欺负(6)+番外

作者: 小鹿只在山间有吗 阅读记录

容鹿轻微地发着抖,简启明只觉得这人跟个泪包似的,碰不得,一惹就掉眼泪,他正准备跨过他往屋里走,就听见容鹿委委屈屈地小声说:“也没那么多人……”

简启明真的是让他给气笑了,当即想抬脚踹他,好在还是忍住了,他一边点头一边冷笑,“行,你还觉着挺冤枉,是吧?啊?”他走进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到第二口就完全丧失了理智,把杯子往地上一砸。

“我问你呢,小鹿?”

杯子四分五裂,水顺着流了满地。简启明听见自己的声音,竟然是那么平静,平静地好像这八年都不复存在,容鹿还是那个天真青涩的小少年。

容鹿从地上爬起来,一声不吭地准备捡碎片,指尖触到玻璃之前简启明钳住了他的胳膊,用能拧碎他骨头的力气一路把他拖进主卧,甩在床上。

他压在容鹿身上,膝盖挤进他双腿间,五指按在他脆弱却毫无防备的脖子,缓缓收紧。

容鹿死死咬着嘴唇,半阖着眼睛,不敢看他。

“哥哥在问小鹿,小鹿怎么不说话呢?”

第11章

容鹿听见那两个字,眼泪终于滑落下来,渗进发丝里。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哽咽道:“简先生。”

简启明没有任何动作,就那样定定地望着他。

他的小鹿死了。

容鹿消失在他眼前多久,他就找了多久,问同学,问老师,问邻居,挨家挨户敲门,问他们,容鹿去了哪里?你们有没有看见他?有没有看见我的小鹿?

他那个时候幼稚得不得了,跟家里关系闹得非常僵。白天骑着车满城跑,晚上回家他爸根本不让他进门。六月的天,蚊虫叮咬,空气潮湿,他站在花园里一动不动,心里规划着明天的寻找路线。

汗水顺着脖子滑下来,有些痒,他抬手擦了,不知为什么从心底涌出一股又一股的难受,铺天盖地,翻江倒海。

容鹿那么白那么软,蚊子一咬就是一个紫红的包,万一带走他的人对他不好怎么办?他会不会吃不好睡不好?那些人会不会强迫他?他会不会已经遇害了?

简启明越想越慌,再也受不住了,跪在地上,湿乎乎的液体滴在他手心里,他分不清楚那是汗还是泪。

简启明疯了大半年,丢了魂一样,他爸气急败坏,要送他去当兵。他“咣”地一声在地上跪下了,答应好好学习,只求不要送他进部队。

他不能进去,万一容鹿回来了找不到他怎么办?

简启明一直都存着念想,到后来连活人都不想了,就当是容鹿已经死了,他只想见到容鹿的尸体。

他每天早晚都习惯看新闻,期盼着在上面看到容鹿的名字。他甚至觉得没关系,容鹿死是死了,他可以爱他一辈子,他心里的小鹿还活蹦乱跳。

一直到了今晚,一直到那句“简先生”之前。

九年来,他的心萎缩苍老,可里面长久锁着一只善良温顺的动物,那一方土地因此保鲜。没有枷锁牢笼,它就那么言听计从,十足信任。简启明有时甚至分不清,是他在保护着鹿,还是鹿在守护他的心。

简启明把它喂养得那样好,是容鹿把它杀死了。

简启明放开了他,径自去了浴室,把马桶盖放了下来,坐在上面发呆,耳边是容鹿抑制不住的啜泣声。

到底是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的?

他颓丧得很,甚至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容鹿已经不哭了,爬起来去客房收拾床具,抱在怀里去找简启明要洗衣桶。

简启明指了一个方向,容鹿当真接满了水,把床单被套全都泡进去,开始用手搓。简启明看着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如梦初醒似的,伸进水里把他那双手捞了起来。

水那么凉,容鹿却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一样,神色如常。

“怎么啦?”他知道简启明心情很差,不敢太大声,却不知他这样悄悄讲话的样子又让简启明回忆起往事,更加痛心。

简启明看他哭肿的双眼,心想,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最后也没让容鹿给他手洗。教会了容鹿用洗衣机后,简启明又指挥他去做吃的,擦地板,容鹿一点怨言也没有,跑前跑后的,简启明窝在沙发上看新闻,心里五味杂陈。

容鹿做了碗炒饭,冰箱里能用的食材全用上了,碗里花花绿绿的,分不清是菜多还是饭多。他小心地捧到简启明跟前,又跑去拿了勺子递给他。

简启明都接过来,容鹿本来习惯性要跪在他腿边,被横了一眼后乖乖坐在沙发上,跟他隔得不远也不近。

简启明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这才感觉五脏六腑重新运转起来,“每天晚上过来打扫卫生,一个月两万,干不干?”

“嗯?”容鹿还沉浸在可以光明正大看他的喜悦中,猝不及防被发问,反应不过来。

简启明放下勺子,平静地注视他。

“不用的,”他想了想简启明刚刚说的句子,吓得连忙摆手,“先生不用给我钱。”

又来了,简启明心里那点复杂的情绪似乎又要被怒火引燃,“我说了是工资,不是别的钱。”

容鹿害怕了,不敢反驳他,可又不太认同他讲的话。按理说他刚刚失去了一份工作,理应答应下来,而且又是在简启明家里干活,放在之前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太多啦。”他小声说,尽量避免勾动简启明的怒气,“您不用给那么多的。”

“话说出口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容鹿,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明白。”简启明沉声说,他明显话里有话,可容鹿摸不着头绪。

一碗炒饭,他剩了半碗,放在茶几上就去洗漱了。容鹿拿过来,就着简启明用过的勺子全吃了,洗碗时简启明刚好从浴室出来,沉着一张脸走到容鹿身侧,把水龙头往左一扳,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容鹿感受着温热的水流,已经有些干涩刺痛的眼睛似乎又要流下泪来。

第12章

等差不多折腾完了又到了半夜一点,简启明已经在床上躺下了,闭上眼睛之前又听到容鹿在外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去哪儿?”他心里压着火,“不跟你说了今天在这边睡?”

“打扰您休息了吗?”容鹿刚刚系上鞋带,站在门口很局促的样子,手又开始绞裤缝线,“我就想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有贵重物品?”简启明走到他旁边,拿过了车钥匙,“会不会开车?”

容鹿点头,又摇头,“不会开。”

“待着别动。”

简启明怕他跑了,进房间随便套了两件休闲服出来。容鹿还是很乖地站着,微仰着头不知道在观察什么,看见简启明后又开始摆手,“我打车去就好了,简先生去休息吧。”

简启明没听他的,自顾自开了门往电梯间走。容鹿不敢拽他,情急之下只来得及拿了一件外套追出门,小尾巴一样跟在简启明后头。

“你应该知道我对你已经没什么感情了。”简启明背对着他,双手插在兜里等电梯,声音没有起伏,“我做什么都不是在报复你,也不是念旧情。我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容鹿安安静静听着,胸腔逐渐漫上来一股绞痛。他其实一直都清楚,简启明那么好的一个人,就算是冲他发脾气,也是自己犯的贱,怎么能算是报复呢?至于什么旧情,容鹿更是不敢想。

他知道自己对简启明来说只是陌生人,却又害怕简启明清清楚楚地告诉他。

容鹿站在他身后,近乎痴迷地看着他宽阔的背影。

简启明是他的灯塔,一直都是。九年了,容鹿靠着在心里一遍一遍描摹他的脸才能勉强度日。后来记忆变得模糊,他只能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默念他的名字,就好像点亮了最后一根火柴。

他勉强稳住心神,跟着进了电梯里。简启明留意到他抖得厉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要说些什么,容鹿却哆哆嗦嗦地把怀里的衣服递过去,“您穿着吧,晚上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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