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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总是在死(6)

作者: 陈未满 阅读记录

“你换了一副身体,当然要和他说明白。不然,他怎么可能让你见儿子?”

“早也是说,晚也是说,为什么不现在说?这样还能早点见到你儿子。”

不得不说,胡说劝人也是很有一套的,直中她的要害。

那边静悄悄的没有回音,也没有挂断电话。温灿心里着实忐忑,毕竟如果有一天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给她打电话,说他又活了,她肯定会骂一句“骗子!”

“温灿?”

过了许久,那边才传来梁尽的声音,像风吹过万里平原,犹带着冷寂。

“是,我真是温灿,我不是骗子。”怕他不信,她又重申了一遍。

“你在哪儿?”

“长寿村。”

“待在那儿不要动,我马上去接你。”

“好。”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温灿有些不可置信。挂了电话,还拿着手机怔怔地回不过神来。

“看,多简单的事儿。”胡说站在一旁洋洋得意道。眼睛一挑,一副听我的准没错的嘚瑟样。

现在不是只要等人来就可以了,还那么纠结,女人啊,就是麻烦。他看着温灿怅惘若失的模样,在心里叹道,果然是在人间时间太久了。

梁尽站起来,身子有些摇晃,不过他很快稳住,拿起外套就准备走。姜逢拦住他,“你去哪里?”

“去接她。”

他推了推挡在面前的姜逢,没推动。

“接谁?温灿已经死了!”姜逢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他和陆锦年亲眼见到了温灿的尸体。法医、警察还有她的亲人,验尸报告,DNA检测,指纹比对,所有细节人证他都一一证实。

不管他相信不相信,温灿就是死了。

梁尽双眼血红,青筋暴起,他一把揪起姜逢的领子,将他甩到墙上,“砰”地一声,姜逢感觉自己的五脏都移了位。

“她没死!刚才你没听到吗?她还等着我去接她!”

姜逢忍着痛苦说:“那是温灿吗?你连她的声音都忘了?”

这话犹如一盆凉水浇下,他渐渐松开了手。

姜逢拉了拉领子,把他推开。

从小相识,姜逢觉得有些话不用他来告诉梁尽。现在,他觉得他错了。

“你还有悰悰。我想温灿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子,悰悰平安快乐的长大,就是温灿最希望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梁尽醉了,他也醉了。

这年头的骗子真是越来越不敬业了,连用软件模拟一下声音都懒得做了。

梁尽浅眠,一夜宿醉感觉迟钝了许多。身体像被什么东西压着,小小的,并不沉重。他睁开眼,坏坏爬在他的胸膛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

见梁尽醒来,他咧开嘴,笑得开心。

“爸爸……抱抱……”

他小狗腿似的抱着梁尽不撒手。

那是他最宠温灿的时候,愿意纵着她撒娇。她也像坏坏一样抱着他不撒手,赖着不肯起床也不让他起床。他从来没有如她愿过,他时间宝贵,不是用来与她厮磨浪费。

他托着坏坏坐起来,外面阳光大好。

该浪费的时光却再也没有机会浪费了。

阿婆是个热心的人,可是温灿和胡说已经不好意思再等下去了。

梁尽始终没有来,温灿又打过一次电话,语音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胡说想去再借个电话打,被温灿制止。

仅仅靠一个电话就让对方相信她没死确实不太现实。普通人都难相信的事情,何况精明如梁尽。

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胡说愁得开始揪自己的胡子。

“要不,我们走回去吧?其实我们还可以在路边搭车。”

实在没有办法,她也不是不能吃苦,为了见到坏坏,她什么都愿意做。

但这明显行不通,走路搭车他们也要吃饭,没钱哪儿也去不了。总不能一路乞讨回去,胡说魁梧的身子往那儿一站可不像是乞讨倒像是打劫。

胡说在揪掉了一把胡子后,终于下定决心。

“看来除了求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温灿不知道胡说说的“他”指的是谁,一个晚上后他拎回来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面有两张身份证和一沓现金。

她拿起身份证,上面印着的是她现在的脸。和她原来的面貌七八分相似,胡说的手艺着实不错,她嫌自己以前的脸太大,现在脸小了,更显得精致好看。

身份证上的她,瞪着眼睛,死板木讷。姓名一栏填的是“李遥花”。

天还没亮,村子里已经有了动静。

在村口的大树下,一辆拖拉机“突突”地响着,吴老汉抬着鸡笼往车上放。几只尽职的公鸡还在打鸣。

太阳在呼唤下,还没有想上班的意思。

阿婆特意来送他们,还给他们带了干粮。温灿还好,由于她听不懂方言交流有限,与阿婆分别不至于太难受。

胡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停地说等事情办完还会来看望阿婆。

娇小的阿婆有些承受不住胡说庞大的热情,不住地催促他们快上路。

拖拉机上已经堆放了好多鸡笼,吴老汉用绳子绑牢固定住,在最后面留出一些空间,放了两张小板凳。

胡说恋恋不舍地上了车,坐在小板凳上朝阿婆挥手告别。

他们在朦胧的清晨,踏上了回家的路。

吴老汉是要去镇上卖鸡的。

山路崎岖,狭窄绵延,一面就临着高高的山坡,稍有不慎就有摔下去的危险。但他已经走了无数遍,一路高歌,惬意自得。

胡说还在整理离别的情绪。温灿抬头看着蒙蒙的天空,对回家既期待又害怕。

崭新的身份证好像在提醒她,温灿已经死了。

她以后得顶着全新的面貌生活——如果她不会再死的话。

“大恩人,我又活了的事情,是不是不能再告诉别人了?”

胡说点点头,“对,连你的亲人都不能说。你只可以告诉你儿子他爸。”

“为什么?”

“因为我来这里的意义就是为了让你们在一起。”

温灿不明白胡说的话,她觉得胡说也不明白她的话。

“你不懂,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就算他相信我没死,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他们还是会为了争夺坏坏而争吵。她抢不过他,只想看着坏坏长大。她也不敢太贪心,看到坏坏可以背着书包上学校就满足了。

“不去做,这世上就没有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胡说难得正经起来,也许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他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转身看着起伏的山峰,陷入了回忆。

温灿没有再说话。

事情不对劲是从呼吸的异常开始的。从上车开始,她闻着车上的鸡屎味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但谁闻着一车的鸡和鸡屎舒服啊,她没有在意。拖拉机开起来后,因为距离太近,气味越来越浓烈。她忍着不适,没有说出来。她不想矫情,能有车坐就不错了。

直到那种熟悉的窒息感传来。

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拍拍还沉浸在伤感情绪中的胡说。胡说有些不悦被打断,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感觉来的太快,胡说还没有反应过来,温灿就往一边倒去。

姜逢从那晚后又回到了工作岗位。梁尽终于不再让他找人了。不用换工作也不错,省去了不少事情。

而且他这个工作很好,同是梁尽的助理,其实大多事情都是陆锦年在做。他有大把的时间摸鱼打游戏。不是重要的事情,梁尽不会找他去办。

上班两天后,姜逢又在考虑换个工作的事情。

“嘟嘟……嘟嘟……”

他的办公室里坏坏坐在小车里拿着小汽车在玩,嘴里不时发出模仿小汽车的声音玩得不亦乐乎。

梁尽最近开始带着坏坏上班,他去忙的时候就把孩子丢给他照顾。

他一个大男人哪里带得好孩子?偌大的梁家就找不到一个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