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尘中记(7)

作者: 五篱 阅读记录

阮莲笑道:“这才是呢,说话我们就出门罢!”

秦绯直直地盯着阮莲光光的脑袋,身上的僧服,十分忍耐不住,开口道:“你也同我们去?”

阮莲并不觉得什么,仍一派自然,笑道:“佛印与东坡也曾同游咧,我亦不能扫了你们的兴。我虽不堪,只求你们担待小人。各位公子若果然觉得小的不配,我是不敢去的。”

秦绯望着于冰,见他只笑不语,见裴幽似笑非笑看着他,苏念低头不语,暗暗恨自己言语上不假思索,只得忙道:“莲哥儿这是何意?什么配不配的,佛印都没有你配同我们一起顽呢。”

裴幽忍不住笑出声,于冰亦笑道:“佛印要是听了,岂不恼?堂堂佛法大师比不过这一个目不识丁的小沙弥了。”

众人正说笑呢,只听门外林忠笑道:“好热闹,我来得正是时候,飞哥哥你们玩怎么不来叫我?”

裴幽起身让他坐了,自己挨着于冰站在地上,笑道:“好长腿子,这会子过来,天这样早,又是什么要紧事?”

林忠道:“这多早晚,人就这样齐全,我才是来晚了呢。原是我今早起来,听他们说今日月娥姑娘要在平泽上演唱新曲儿呢,桑阳城中没有人不知道她的,说起唱曲儿来,便说是天籁怕都辱了她,只是还未填词,今日请整个桑阳城,凡是会作诗写字的,都去为她新曲填词,还要重谢魁首咧。今儿整个桑阳城的男的都要去的,晚了只怕下不去水。我家倒有一只现成画舫,已经备好了,来请你们呢。”

于冰笑道:“这又是第四个非去不可的理由了。”

苏念看了于冰一眼,没有说话。

裴幽笑道:“这样巧,也是一段风流佳话了。”一边喊了笙儿雇车,秦绯和于冰共乘一车,阮莲和苏念又是一车,林忠和裴幽坐了林府的车,一径出了城门,往平泽上去了。

秦绯将背挺得笔直,偷偷拿眼睛瞟于冰,见他仍是淡淡的不说话,自己反倒不自在,越发坐不住,时不时就看于冰一眼,半晌方揪出来一句话,道:“你昨日骑了半日马,晚上觉着如何?”

于冰道:“腰背还罢了,只是磨着腿火辣辣的,我涂了点儿药,好多了。”

秦绯笑道:“怪道呢,这车内有股凉幽幽的药味,我觉着怪好闻的,原来是这缘故。你头一次骑马,是我没看顾好,我自己皮糙肉厚的,就忘了无尘细皮嫩肉了。”

于冰叹道:“历阳,你何时能改了这言语轻狂的毛病才算好了。”

秦绯话一出口就知道要完,果不其然,便向于冰忙赔不是,道:“你知道我的,我是无心的,从此我要还这样,就拿线把嘴缝起来,再不开口说话了。”

于冰懒得和他理论。

裴幽和林忠的车缀在于冰他们之后,紧随前行。林忠是个闲不下来的,嘴一刻也不得闲儿,又说了一车话,总不过是如何做生意,和朋友如何作耍一类,裴幽心不在焉,车内闷闷的,心烦意乱,只胡乱应答林忠。一时裴幽问道:“今日你动用了画舫,又这么早出来,可禀明姨父了?”

林忠笑道:“他老人家前日往南边儿去了,三两天不回来的,回来了我再禀告也不迟。”

裴幽心下便知他是瞒着姨父的了,并不说破。

阮莲和苏念的车在最前面,阮莲歪歪地倚在车壁上,撩了苏念的发丝缓缓道:“还有第三件事你还未告诉他呢。”

苏念端坐着,抽回头发道:“我还没想好怎么说,又被混了过去,更不好开口了。”

阮莲呵呵一笑,道:“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偏你不信。”

苏念道:“我知道他自然不愿意的,他又小,哪里知道这些,我只是不忍见他和我自己一样。我见他,真像见了三年前的自己。”

阮莲携了他的手,道:“三年前没有我,现在有了我了,你莫要多心。”

苏念忙抽出自己的手,嗔道:“外面有人呢,就动手动脚的。”

阮莲呵呵一笑,悠悠地看着他不说话,苏念扭头看窗外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通处请见谅~

☆、第 9 章

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鷁首徐回,兼传羽杯。櫂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故以水溅兰桡,芦侵罗袸。

车子到了怀吴街,登时车辆纷纷,人马簇簇,将城门口挤得水泄不通,大家只好下车步行。王孙公子,文人骚客都赶往那平泽码头,只见江上画舫罗列,兰舟满塞。林忠带着众人上了自家画舫,于冰见这画舫通身朱漆,挂着翠绿窗纱,周围又围了雕栏,十分精美,便随着众人上船入座。林忠早已命人备了酒菜点心,酒席旁另设一桌案,上面陈列笔墨纸砚,待着一会儿作诗填词。

少时,林家画舫随波慢慢摇入城东,登时水面开阔起来,前方立了一座玉石青漆的湖心亭,周围各式舫舟,船上各色人等。近看只见亭上挂着轻烟似的白纱,一粉衣女子正坐在那里抚琴,左右各立了一个着杏黄衣衫的小丫头,只听那女子歌声婉转,唱到:“一地秋阳,满堂春醉。乱花深处飘长袂。多情挽住美人腰,芳心贮得书生泪。四百年前,梦中相对。今生邂逅偏无寐。人间又是一千年,可能重向花间睡。”

曲毕,林忠立时拍手笑道:“这便是月娥姑娘了,今年芳龄十五,婉约动人,没有什么曲儿是她不会唱的,如今见了,可见我并没有骗你们。”

阮莲给众人又斟了一回酒,方笑道:“桑阳城中最出名的青楼叫辉月楼,楼中名气最大的便是这月娥姑娘,自小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的,十二岁便是桑阳绝唱,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林忠诧异,忙问道:“莲哥儿是佛门僧人,怎么知道青楼的事情?”

阮莲摆手道:“当时为了混口饭吃,从小被家里卖到那芦苇庙,庙里又没有吃的,若再不伶俐点儿,也活不到这么大了。”

众人心中都讶异,不想他还有这段故事,都有些同情,只有苏念仍旧喝酒。

等了半晌,湖心亭周围里三层外三层都围满了船,站满了人,只听那月娥朗声道:“感谢各位贵人赏脸,今日来赴了小女子这约,小女子不才,近日新得了一曲,名曰《桑水吟》,或还能入耳,给诸位助兴,只是填词一事非我之能,不敢胡乱擅用,望贵人赏与小女子吧。”一面命人各处分发曲谱,各船都得了,月娥方抚琴,正是一曲《桑水吟》,曲调时而婉转,时而惆怅,似是盼君不见君,又似思乡难归乡。

林忠等人一齐看了曲谱,于冰、裴幽、秦绯、苏念又细细听那琴音,都各自思忖起来。阮莲静静地看月娥抚琴,林忠虎头虎脑朝裴幽挨过去,央求道:“飞哥哥,好哥哥,一会儿你帮我做一首,若是得了魁,我大大地谢你。”

裴幽笑道:“你今日兴冲冲的,我只当你早有计算,不承想是现来求人的。”

林忠红了脸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认得几个字,更别提填词了,只是这月娥姑娘,我对她一见倾心,只想讨了她高兴,让她多看我两眼,别的也不敢想的。头一个,父亲也不同意的,再则,月娥姑娘也看不上我这样的,文不文,武不武的。”

裴幽笑道:“你才多大便知何为一见倾心?她还比你大呢,其他女子也罢了,只是风尘中人,有更多的难处,若想得开,此时一乐便罢,只是莫泥足深陷才好。”

林忠笑道:“知道知道,便应了我罢。”又将那好哥哥叫了一万遍。

裴幽只得应道:“罢,真真痴儿。我作的也不见得好,待会儿拿去应付完事。”

林忠忙作揖打拱连连谢他。

少时,于冰提笔便在纸上写,裴幽心下也有了,也正要提笔,走进一看只见于冰填:

桑水吟.离亭

上一篇:护法和大侠 下一篇:再见拉斯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