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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中记(2)

作者: 五篱 阅读记录

裴幽这时方见于冰亵衣外还罩着一件白绒褂子,褂子极短,堪堪勒在他腰上,显出腰身极细,身段比那戏台上的小旦还风流百倍,只按下不表,问道:“这是什么动物的皮毛,是白鼠吗?”

于冰道:“这是兔毛,我自小就畏冷,家母便做了好几件这样的褂子,白天夜晚都穿着,外面便是穿少一些也不碍事。”一边往旁边的包袱里又取出一件白褂子,捧着给裴幽道:“这船驶于江上,江风吹得越发冷了,这件我还未曾穿过,算不得什么好东西,略可抵挡寒冷。”

裴幽忙接了过来,很感激他的真诚,便解了脖子上佩戴的一块暖黄的玉石,携了于冰的手将玉放在他手上道:“这一块暖玉,我父亲早年得了给我的,你每日悬在胸前,可暖人心肺,偏我是一个体热的人,这玉跟我好几年,反而无益,只当它是难得的宝贝便一直带着,原来是为着这一遭呢。”

于冰推辞不受,道:“这样珍贵的宝贝,我是万万不能受的。”

裴幽不待他多说,又推了过去笑道:“任是什么宝贝,只是凭人使的,你不去使它,它就是一块石头,你使它,反显得它贵重了,你即当我是朋友,定要收下这见面礼。”

于冰见他坚持,只得接了过来。细看是一块雀卵大小莹润剔透的美玉,系着黑线掐金丝的细绳,触之温润沁肤,还带着他主人的体温,于冰托了这玉仿似托了烫手的山芋,简直大无可如何了,待要送还,只见裴幽倒身便睡在被褥里,于冰微微蹙眉,只好将帘子拉起来隔开两人的被褥,也安寝了。一夜无话

次日天明,于冰醒转了,感觉胸口不似往日凉飕飕的,方记起昨夜裴幽赠的暖玉,心中惊异于这暖玉如此灵验,对受此物更加有愧,掀了帘子一角看裴幽,见他仍在酣眠,只好蹑手蹑脚起身往外面去了。

只见青山飞速后退,两岸枯木在晨风中哗哗作响,江风携来潮湿寒意,于冰拢了拢袖子,见小童已在烧炉子,便要过去帮着添炭,小童笑让道:“公子且让我来吧,您这样白净的手该是写文章的。”于冰便不再坚持。

少顷,裴于二人洗漱饭毕,仍在窗前对坐着,看了一回书,都觉无趣,又闲聊起来,裴幽因说道:“无尘即是初次往桑阳,待到了先作何打算?”

无尘微微蹙眉道:“何曾作什么打算呢?一来无人举荐,二来无钱赁屋,只好找些没人住的房子或是庙宇,能遮雨挡风便罢了。”

裴幽忙道:“这如何使得?待入得城中,你我仍一处住着,左右要赁屋的,你我伴着读书更为便宜。”

于冰思忖未答话,裴幽又道:“赁屋房钱其实你不必忧虑,不瞒无尘,我家不难于此,又是真心与你结交,朋友之间更不该存着那些疏远才是。”

于冰性子清冷,心下虽不大认同,见裴幽神情款切,确是真心待人,不忍拂了他好意,口中只得应下,想着日后把钱还上便罢了。

裴幽不知于冰心中所想,见他应了,心中大为快意,面上一团和气,捡了些读书的话与于冰聊了,又让笙儿取了点心盛在翠玉碟子上,笑让道:“家父前儿往姑苏采办捎回来的,这桃花状的真有股子桃花味,又梅花状的,莲花状的,各色各味皆竟不同,难为他做得这样巧妙,快尝尝。”

于冰亦好奇,见这些粉白糕点精巧可爱,拈了一片桃花的,放到唇边,噙了一小口,入口即化,唇齿留香,怔了片刻,他从未吃过这样味道的点心。

裴幽见他举着糕点,手腕纤细苍白却有力,唇边玉手指节分明,浅色薄唇上沾了些糕点沫子,若琼珠点玉盘,纤长的眼睫在晨光中微颤着,似微风拂鸦羽。

裴幽抿了抿唇并不言语,只端了桌上茶来喝,半晌方听得于冰轻轻道:“这个很好吃。”裴幽但笑不语。

裴幽的船这日经桃溪行入渭水,已彻底出了平丘境内,两岸风貌焕然一新,入眼辽远开阔,便知已到旷丘,出了旷丘便桑阳在望了。裴幽见于冰还未起,去唤他时才见他额上出了一层薄汗,兀自蹙着眉头强忍着。裴幽扶了他起来坐着,又听他细细的唤喝水,裴幽端了水给他,于冰接了自己喝毕方说道:“我心里难受的很,昨晚出去吹了风,不中用反着了冷。”

裴幽见他虚弱喘咳,脸色苍白,安慰道:“想是你初次离乡,又行水路,经不得这船这样晃,心里自然不着是处,常有人不惯坐船的,我是备了治此症的药的。”说完便取了药来,又取了水递给于冰道:“先我见你并无此症,就没有多问,这药用水冲服便可。只是这风寒之症还须好好将养,非是没有治病之药,我怕冲了药性。单治这一个吧,好了再说。这样轻的年纪,不出几日便全好了。”于

冰依言服药,少顷果觉那眩晕恶心之感去了大半,便感佩道:“原来逸飞于这岐黄之道也通。”

裴幽含笑道:“我倒不大通,只不过偶尔看看此类闲书罢了,再者这些都是成药,要我望闻问切,写方调药我是万万不能的。”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裴幽就劝于冰歇着,这几日也不要劳神看书,慢慢把病养好等话。

这几日于冰虽慢慢养病,仍是一刻不离了书,还是浑身酸软,只是比先好了捌玖分了,裴幽倒为他病忙前忙后,丝毫不觉烦腻。他二人相处数日,不过读书说话,已觉非常相投,看书时互不相扰,说话时言之有物。裴幽家境殷实,对山头人的事少有听闻,听于冰娓娓道来,如何做纸浆,又如何捞纸,如何分纸、晒纸等,直到每个关翘问清楚才罢。于冰自小在山头长大,连平丘城也难得去逛逛,听裴幽谈起那些街市繁华,酒楼戏馆等事,亦声声入耳心向往之。

于裴二人仍在窗前对坐着,说到平丘城中的纸行,于冰道:“我听家父说,泰昌记价格最公道,人也和气,都望卖与他家。”

裴幽笑道:“多谢提点,以后我只往他家买纸。”

又说到平丘的戏班子,裴幽道:“还是姓叶的这班演的最好,就《男祭》这出最妙。”

于冰道:“我虽不曾看过这出戏,在先生那里却翻过这本戏本子,倒也写的精彩。若是逸飞,你当于这戏中作何抉择?”

裴幽一怔,不想于冰作此一问,思忖半晌道:“若早知这戏首尾,我定不蟾宫折桂。”

于冰浅笑道:“逸飞虽藏诸多奇药,怕是亦无那后悔之药罢。”

裴幽见他眼睛微微弯起,竟似落花一片天上来。

留于他年说梦痕,一颦一笑耐温存。

作者有话要说:风月笔墨还是要不得哈哈,虽是说科举的,但是应该着墨很少,这方面我也不了解,还是写慢慢的备考日常吧。于裴坐了一章的船辛苦了,下章就让你们靠岸啦。

不通处请提宝贵意见。谢过啦~

☆、第 3 章

江上船摇,心字香烧,轻舟已过万里遥。花开好色,鸟啭好音,明日登高众山小。

船行半月,前日已进桑阳境内,今日便能登岸。舟中岁月本是烦闷漫长,裴于二人作伴倒也消愁破闷,于冰亦大好了。这日二人仍是读书说话,倏而船夫將船轻轻一挑,船离了桑水已行在平泽上,行了一里地,便见江上架着白石桥,桥上行人或立或行,络绎不绝。

平泽是桑阳城门外一带水系,连结主道桑水,又是桑阳护城河渠,彼时江上百船,川流不息,竞相争流,商船来往,又兼画舫,热闹非常。

裴于二人忙出来立在船头,便见巍峨青石城墙,朱红城门洞开,隐约可见城内飞檐雕甍,飞阁流丹。

一时弃舟登岸,笙儿雇了车马,正往上搬运行李,于冰忽见一人飞来,拥了裴幽,朗声道:“飞哥哥,你总算来了。”

裴幽退了一步,看清来人,忙扶了他笑道:“几年不见,又长高了,何苦等在这儿,我来了自然先去你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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