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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总想让我入赘(22)

作者: 旺了个汪儿 阅读记录

但她却无论如何都走不进父亲的那间房屋,她倚着门框,听屋内婢子的哀嚎,恨不得马上变成个聋子。

任她前几日做过多少心理建设,但等到这一刻到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宛若孩童一般不知所措。

她倚着门框慢慢跪了下去,上半身撑不住沉重的身子,疲软的前倾着,最终触及冰冷的地板。寒意,由表及里,直至肺腑,直至血脉。

一双手适时的搀扶起她的身体,“去主持。”

这三个字在洛钰耳边炸开,将堵住她情绪的横亘口瞬间炸开,她宛若一个未被点燃的哑炮,沉寂着等待一声爆炸。

她朝克勤摇头,眼泪已经从眼角浸出,紧紧地缩起自己的身子,喉咙像是被人堵住,只能依靠大口大口的喘气。

“不……我不……”

克勤双眼通红,他双手箍住洛钰肩膀,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泛疼,无可奈何之际梗着嗓子道:“洛钰,这里需要你,你不单单是女儿,还是贵胄郡守,你看看,多少人在等着看你笑话。”

“放屁!”她不知道从哪里发了力,竟然将克勤推开,她向后挪了一大步,手指指着他,厉声怒喝:“都是放屁,管它贵胄如何,我洛钰不在乎,不在乎……”她终于哭出声,手臂横在眼睛上,枣红的袖口被晕染一片深色,“爹……爹……爹……”

洛钰胸口大幅度的起伏,抽泣的声响一声接一声的传来,克勤怔在原地,不知道要作何,这样子的洛钰,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见。

克勤垂着头,青筋在额头崩起,母亲早亡,父亲又去了,这样的洛钰他还要她打起精神去主持大局,他绷紧下颚,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刮。

克勤被这一巴掌打的偏了头,他用了十成的力气,腥甜味在口腔蔓延,他吐出一口染了点点猩红的唾沫,直起身,走到洛钰身旁双手抄到她的胳肢窝,只用了一点力气,就把她从地上拽起。

她那么瘦,只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女人罢了……

“你去看看老爷,这里的事,我来。”

克勤说完这句话,就叫来婢子准备搀扶洛钰往屋内走去。

但洛钰却挣脱开这两个婢子的手,她放在眼睛上的手大力的擦扯一番,与此同时,站直了身体,克勤听见她说:“我来。”

她眼角面颊还垂着泪珠,眼眶透红,眼睛里满是血丝,克勤不忍,抻住洛钰的胳膊,面露疑虑。

洛钰吸了吸鼻子,轻咳清理沙哑的嗓子,再睁眼时,早已眉眼坚毅,她道:“你说得对,贵胄大概是比父亲还重要的存在,洛家世代都为贵胄而生。”

她又伸手擦拭了一下面上的不佳,随即,不带任何留恋的迈步出门。

父亲已去,生人自更当勤勉。

接下来的几天,洛钰白日准备葬礼相关事宜,倔强的与平日无二,晚上在灵柩前一跪就是一晚。

克勤日日夜夜陪在她身边,看她佯装无碍做着最周到的事情,但他明白,她心里的苦涩。

“主子”克勤的声音极淡,与烛火的青烟一般,有风,便涣散。

洛钰睫毛轻颤,将纸钱点燃,她道:“旁人不在,不用这么称呼我。”

“我没见到爹最后一面,遗言也不知道会说什么?”

“洛钰……”

“入殓的时候我还在前厅筹备葬礼事宜,不知道他们帮爹梳洗有没有安静一点,爹怕吵,又喜净。”

“我还不知道爹会不会生我的气,我只能现在陪陪他。”

克勤抿紧唇,道:“老爷都会知道的,知道你的不容易,老爷膝下无子,只有独女,你又要顾忌贵胄整个礼仪,又要行孝,老爷会体谅的。”

洛钰不再啃声,双手交叉扣在额头,俯身轻拜。

克勤悄无声息退了出去,整个灵棚,只留下洛钰一个人。

她需要这样的独处时间,克勤想。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又听到洛钰喃喃了一声,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他听。

她说:“昨日,爹还和我提到想要回泰安,娘也想回泰安。我们将爹娘带回泰安吧。”

克勤沉吟几许,沙哑出声:“好,我陪你。”

“嗯”

……

洛老郡守出殡的前一晚,付正晔夹携着风雨而归,当夜马鸣声响彻。

“付公子”克勤抱着剑站在洛府门前挡了他的去路,“您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付正晔翻身下马,尘扬了一地。

他越过克勤的肩膀往后院望了一眼,白色丧幡在冷风中扭曲成一个残破的模样,灵棚内一个娇小身影直腰跪坐。

“让我进去吧,克总领,洛老郡守对我有恩,我总该去拜拜。”

克勤皱眉,也想到洛钰先前就说过的合作之事,想到这一层,眼中的讥讽更甚,不自量力者去做不可估量的事,只会让跟从的人陪葬,克勤虽然不愿,但到底没有继续阻挡。

哼了一声,侧身让步。

第二十二章

“回来了?”洛钰先开的口,她歪着身子跪了好久,腿上的痛麻到了极点也就没那么痛苦了,就像她的情绪一样,荡到了谷底,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是啊,风雪兼程,总算回来了。”

付正晔一如既往的声音清冽透亮,没有像旁人一般在她面前刻意压低声线,陪她营造沉闷压抑氛围,这样的话语,这样的声音,掺了些不曾从他身上看到的玩世不恭。

在死者面前,这样的态度,实在不敬。

但意外的,洛钰却只觉得松了一口气,恍若间前几日吊着精神的那口浊气被完完全全吐出,她前倾着身子微微蜷缩起。

突然的放松,突然的累。

付正晔朝她一笑,径直在软垫上伸长双腿,指了指膝盖的位置,“我陪你守灵,你闭眼小寐一下,明日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应付。”

洛钰怔了怔,道:“别人都是劝我回房休息,你真的奇怪。”

付正晔耸肩,长指解着大氅的结,“你不会愿意回房的,再最后陪你父亲一个晚上吧。”

烛火虚晃,暖黄色调衬的他的脸也带上不少暖意,他眉眼带笑,尽显柔和,大氅已经从他身上褪下,他微微张开怀抱,偏着头勾起了笑容。

是接纳她过来的动作。

半晌,洛钰没有任何动作,她咬住下唇,轻轻动了动腿脚,恍若不存在,再然后,酸软酥麻好似蚂蚁啃咬。

付正晔看出她的不便,长臂一身,架到她的腿弯,稍一用力,就将她纳入自己怀中。

紧接着,大氅卷携着他的温度就盖在了洛钰身上。

她娇小的过分,好像都占不满他的怀抱。

不过,今夜的她,着实乖巧。

洛钰望着他已经冒出些胡茬的下巴,开口:“你说,死亡会是解脱吗?”

“我幼时,只觉得没有比活着更痛苦的事。”他下巴骨骼在肌肤中轻动,浅淡的嘴角扯出个弧度,说出口的话却冰冷渗人。

洛钰的手指在大氅中探出,揪住了他垂在袖口的线头,他赶路很急,被冬日残枝滑到也浑然不知。

这样细微的小动作,伴随着怀里人源源不断传过来温暖,让他心口陡然一动。

他低头,去找她的眼睛。

半开的杏眸间瞳孔扩大,透亮又迷蒙。

烛火迷了眼睛,洛钰眨眼间,带出些水汽。

付正晔面容慢慢柔和,弦月眉弯弯的垂了下来,他道:“想听故事吗?”

洛钰又往他怀里缩了缩,点了点头。她发髻凌乱,发丝在耳旁交错,付正晔腾出一只手帮她理好耳边的碎发。

蓦地,垂下头,微凉的唇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洛钰睁大眼睛,没想到他这么突然始料不及的亲密动作。

下意识因着生理反应向后缩去,动作刚有,就被他强硬的霸道力气再次揽进怀里,搂着她肩膀的手慢慢收紧。

洛钰听着他胸膛心脏有力的声响,困意渐渐涌了上来,发出的声音也软糯了很多,她道:“好。”